“您太痴了。大师伯值得您这么爱他吗?比起呼颜伯伯和夏师伯执着不变的十八年痴心,他对您……”
“他从来不曾放下我。虽然这是造成更大憾恨的缘由,可是我心里是……甜的吧。”
“师父……”海宁摇头,或许是她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岁月的淘洗,所以很多事她还想不明白。“听您这么讲,我倒是很遗憾与风师伯缘悭一面。要是能在他生前见到他的丰采就好了。我听长白派的师长说,想柔师姊眉眼的神情酷似风师伯,是吗?”
海潮心情起伏,目光痴迷地在爱女脸上那也酷似风扬的眉眼间寻找曾痴心爱慕过的丰采。
“是的。”她硬咽道,修长的手掌轻抚过海宁的眉眼。
“我的眉毛和眼睛跟想柔像吧?”海宁逸出一抹凄凉的笑意,从她的姑姑师父的神情,已看出端倪。果真让呼颜克给料中吗?
“像。”同出一个模子,岂能不像?
海宁心头一痛,咬着牙做出结论,“也就是说,我像风伯师。”
“你……”海潮警觉了起来,眼中升起一抹了然的同时,也闪过了惊慌。
“师父怎么不回答呢?”她咄咄逼问。
“宁儿……”她狼狈地别开脸,一颗心不安地受着煎熬,猜测着海宁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您在风师伯与风师伯母成亲那一夜,悄悄的离开长白。一直到金银双鞭再次挑战长白,才应风师伯的召唉回来。在这十八年间,您一步都没踏入长白,甚至您当初离开长白的半年后,教养您的恩师谢世时,也没回去奔丧,这不是很不合常理吗?”
“你……为何这么问?”她浑身轻颤。
“师父只要回答我就行了。”
“宁儿!”
“回答对师父有困难吗?”海宁苦笑,压抑下心中极大的悲痛,以及对师父脸上的为难感到的不忍,继续道:“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源头在哪里,就算这一生过得再顺遂无忧,也难补遗憾。”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仍一味地逃避。
“事实无法因为逃避或是隐藏就改变。还是,您真的打算让宁儿的遗憾扩大到无法弥补吗?在生身之父有生之年未能见上一面,已是人子的一个大悲痛,难道您要我连亲生母亲在身边也无法相认,一辈子都以为您只是我的姑姑师父?”
“宁儿,我……”
“您真的这么狠心吗?师父!”
她含泪的质问让海潮痛彻心肺,只能拼命摇头。
“师父,不要让宁儿的遗憾扩大……我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您告诉我吧!”海宁字字句句都像是含着血泪道出,饶是海潮再坚定的心志,也摇摇欲坠。
“有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呀……”她沉痛地说。
“如果我是完全不知道也就罢,但在答案呼之欲出的情况下,您忍心让宁儿活在猜疑自己是不是您亲生女儿的痛苦中吗?”
“是呼颜克告诉你……”
“那不重要。我与想柔相象的事,长白派的师长早就有人提出来了,只是我跟想柔都选择不去深想,直到我再也逃避不了,非得向师父要一个答案不可。师父,您就成全宁儿吧!一个连亲生父亲一面都没见着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您还要她连母亲是谁都被蒙在鼓里吗?”
“宁儿……”女儿的哀哀泣诉终于让海潮松口,“娘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娘只是以为这么做对你比较好……”
“您……真是我的亲生母亲?”海宁心情激动,眼中热气汹涌。
“娘对不起你……”
“不……您别这么说。”她哽咽道,脸上有笑有泪,“这些年来,虽然在称呼上我们并非母女,但您一直是以母亲的心在照顾我呀……”
“宁儿……”
“娘……”
终于能喊出这些日子来盘据在胸房里,始终不知该如何喊出的称谓,她放声大哭,纵容自己抱紧如今可正名为母亲的姑姑师父,将郁积在心头的伤痛宣泄。
她哭,哭这些年来都不知姑姑师父原是生身母亲;她哭,哭自己连亲生父亲的一面都不得相见;她哭,哭自己到如今才知身世;她环哭,哭父母虽然相爱,却落得有生之年各分东西,好不容易相见又以死为别……
她哭……
她哭……
“宁儿……”海潮亦是身心俱痛,泪流满脸,但心疼爱女已泣不成声,勉强打起精神柔声相劝,“别哭坏身子呀,宁儿,不然娘会好心疼的……”
“是……”她吸了吸鼻子,渐渐止住哭泣,抬起一双湿蒙红肿的眼眸心疼地望着同样是泪眼相对的娘亲,温柔地替她拭泪。“娘也别哭喔。”
“嗯。”海潮微扯嘴角,也替女儿拭泪。
稍后,等母女俩的情绪稍微平复,海宁问出心头的另一个疑惑,“娘当初为何没回头找爹,告诉他您有宁儿了?”
“对不起。”海潮怀着对女儿的深切歉意说,海宁急忙摇头。
“宁儿这么问,并没有怪娘的意思。”
“可是娘觉得对不起宁儿,如果不是我想太多,你跟你爹就不会连一面都没见着了。”
“娘……宁儿知道您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
“唉。”海潮目光幽远的凝望前方,陷人凄迷的往事中。“当年我回到海家后,才发现有了你。本来想带着你离开,娘的娘却央求着我留下来,要我把孩子生下后,交给兄嫂抚育。我想了又想,知道这么做才是真的对你好,便依照母亲的话做。后来,你都知道了……兄嫂将你视如己出,你快快乐乐的长大,直到我接到师兄的信……”
“如果当初您带我回长白,或许……”想到这里,海宁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对不起。”海潮好抱歉地搂紧女儿,“娘的本意是不欲你介入河湖中事,更想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上。大师兄要是看到你,一定会立刻认出你就是他的女儿,可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了……”
“所以爹在临终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海宁的心情说不出是悲是喜,还是两者混合的激动。
“嗯,他知道,而且想见你……”
“可是他终究没见到我……”海宁的悲泣再度让母女俩抱头痛哭,那低哑的泣声犹如杜鹃啼血,令闻着也忍不住跟着难受,一个不留神,轻撞了一下门板。
“谁?”海潮不愧是长白七侠中,身手仅逊于风扬的高手,尽管情绪处于悲痛中,耳力依然灵敏,这轻微的撞击声迥异于风声,立刻被她听了出来。
“是我……”嗫嚅的应声之后,朱长乐推门进来。
“你、你……怎会在这里?”海宁从母亲怀里跳起身,面露惊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朱长乐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下午的时候,我们说得好好的,你却突然说自己心情乱,跑了开去。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你为什么会心情不好,越想越是坐立难安,才会想溜进这里找你。也幸好阿丽肯帮忙,说服香香让我上楼见你,可你不在房内,我又正好听见箫声,便循声找了上来,听到你们的谈话声,没敢打扰,等了一会儿听见你又哭了,我一个着急就……”
也就是说,他把一切都听清楚了!
海宁又急又恼,“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一头雾水。
“你会不会把我娘还在世的事告诉王爷?”要是辽东王知道这件事,迁怒于海家,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