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谦转眸想了一下,“是有这件事。那一年我十二岁,随家父到杭州访友,听说有小孩失踪,家人被勒索赎金,便故意在街上游荡,好被拐匪拐回巢穴。”
“那年我七岁,爹爹带我和敏璁去亲戚家喝寿酒,敏璁被拐匪趁乱抱走,刚好被我瞧见。那时我找不着爹,便偷偷跟了去……”敏瑜回忆道。
“你好大的胆子。”礼谦听得心惊肉跳,“你应该呼救,而不是自己跟。”
“当时我心乱如麻,没想太多。而且那时候还是大白天,我便大着胆子跟上去,只在路上遇到一名丫环要她去通知大人。我见他们把敏璁带上屋外等候的小船,心急之下,大喊了起来,拐匪的同伴发现我,便把我一并掳了去。我当时心里好害怕,搂着敏璁,捂为我们被送到码头的一座废弃的仓库,再后来你出现了,像天神一样英明神武,把所有的拐匪打得落花流水。”
她眼中充满对他的敬慕,看得礼谦一阵飘飘然。
“当时出手的人不仅是我,还有追踪而来的兄长,怎么你只记得我?”
敏瑜无法回答,她只记得他呀。
“我知道了,那时候你就喜欢上我。”礼谦得意地在笑。“怪不得眼里只有我,没有我大哥。”
“你你……”她困窘极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
“后来就像福喜说的,你对我念念不忘,还为我画了一幅画?”
“是十二岁的你。”她没好气地反驳,但一接触到他炽热的眸光,语气便低软了下来。“我们被送回家后,从爹爹那里听说大破拐子帮的是北方胡家堡的两位少爷。我想你年龄比较小,应该是小的那位。后来又陆陆续续听说你一些事……可是爹把我许给了铁炽,我……不敢再想你……没想到相隔十年,会在铁家庄跟你重逢……”
“这就是缘分吧。”有缘的人不管分隔多远,绕一大圈,还是会聚在一块。
礼谦低头注视依偎在怀里的敏瑜,一双烟水似的美眸盛着相同的意念回望着他,花蕾似的双唇轻轻颤动,霎时,一股热流贯穿全身,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吻住渴望了一整天的香唇。
这一次,不再仅是轻沾即走,而是结结实实、密密合合的亲吻。
敏瑜闭上眼,感觉一种陌生的亢奋席卷全身。
对礼谦也是一样,这种新鲜的、刺激的、甜蜜的感觉,是他不曾经历过,直到接触了,才发现他也有这样的渴望。
原来女人的嘴唇是这样柔软、香甜,似浸在糖蜜里的丝绸般,令他一吻、再吻、三吻、四吻……越吻越深越是沉沦,一波波的快感从体内最深层不断爆发而出,掀起的狂澜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锵锵声响破空而来,那是三更的更锣声,轰轰然地击碎了缱绻的情意。
礼谦从热吻中抽身而退,思绪狂乱,呼吸急促。这么快就三更了?
惆怅的情绪汹涌而至,注视着怀里的敏瑜,钗横鬓乱的艳红丽颜神情茫然,呼吸急促,那嘴儿被吻得水湿柔亮,差一点又搅乱了他的自制。
唇边挂着一抹苦笑,他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语气是惋惜的。“三更到了。”
“三更到了……”敏瑜低声重复他的话,随即像领悟到什么似的,艳红的粉颊又轰地染上火热,她羞赧地别开眼,不敢看他。
“敏瑜……”他叹息道,“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嗯。”两人之间这样亲密了,还需避嫌吗?
“我必须要走了。明天……我俩都有许多事得面对。”
他的话将敏瑜从天堂般的幻境带回冰冷的现实,眼神不由得一黯。
“你放心,我们会找回令弟的。”
“我从不怀疑。”她压抑内心深处的恐惧,朝他绽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就像十年前你大破拐子帮一样,这次也能把敏璁救回来。”
就算毫无把握,礼谦也没有表现出来。他紧紧搂了她一下,才放开。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灿烂的笑容依然为他绽放,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敏瑜唇畔的笑弧失去支撑地垂下。
为什么在她尝到两情相悦的快乐时,促成这段缘分的敏璁却是下落不明?
她无语问苍天,漆黑的夜色时只有风声呼号,没有其他回应。敏瑜紧紧合上眼睛,湿热的液体点点渗出,方寸间的甜蜜馊了起来。
* * *
福喜从打盹的状态中惊醒,礼谦正好走下楼。他沉默地注视她,缓缓地开口:“小姐就请你照顾了。”
“小姐本来就是我在照顾!”她跳下椅子,傲然地抬高下颚。“麻烦你了。”
“那就是我的小姐耶!说什么麻烦!”她嘟起小嘴,不满地道。
注视着她像个玩具被抢走的孩子般气恼,礼谦虽然明白自己不该跟她一般见识,仍在踏出小楼前,回过头道:“以后就是我的了。”
说完,不理会她在身后哇啦哇啦抗议,施展轻功,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 * *
“如您所料,张、李两位大掌柜离开华府后,在大街上遇到方衍,被他请上酒馆喝酒。方衍假意在心主爷的病况,向他们套话。”华佑语带兴奋地禀报。
一大清早,华府派去监视方衍的人员便回报,说方衍昨日从源与行所属的船厂返回住处时,已是傍晚,隔天早上才出门。这段时间,方家没有人外出,亦无任何访客。
这使得邱总管等人对礼谦的推测信心动摇。
但礼谦以为,方衍没有动作,不表示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如果方衍是绑架敏璁的人,必然会怀疑午宴上露面的“华敏璁”是别人假扮,他会先确认这点,再来进行下一步计划。
确认的方法便是向能证明敏璁身分的相关人士打听,而最便于他打听的人,首推被安排在今天早上面见敏璁的第一批在掌柜。
礼谦力排众议,要众人不得放松对方衍的监视,但一直到未时过后,华佑接获消息前来禀报,他的推测才得到支持。
情况是这样的。话说张、李两位大掌柜被方衍邀上酒楼喝酒,一直等到酒酣耳热,方衍为两人斟满酒杯,才以不经意的语气开口。
“华爷的病况如何?”事先就被礼谦知会、要求配合的张、李两人脸上随即堆满忧虑。
“主爷这次病得不轻,幸好所有的帐册大小姐已经看过,对今年的收益很满意,也对新的生意计划做下了指示……”
“听张掌柜此言,接见你们的人是大小姐,而非华爷罗。”方衍的语气带着试探。
“也不全然。”张掌柜挑眉道,“主爷虽是病得厉害,仍在大小姐扶持下,跟我们见上一面。只是他咳得太严重了,没法子开口,便由大小姐代言。”
方衍脸上惊疑不定,但很快恢复正常,语带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华府里的人是怎么照顾华爷的!”
“听说是在绍兴停留时感染风寒。”张掌柜刻意压低声音,表情神秘兮兮。
“我是听说华爷前阵子出了趟远门,原来是去绍兴呀。”方衍脸上有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不是只去绍兴,而是回来时,巡视了一趟绍兴的酒坊,没想到会在那里出事。”
“李掌柜的话令人不解。”方衍为两人再次斟满酒,眼中透着困惑。“华爷除了感染风寒外,还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啦。”李掌柜瞥视张掌柜一眼,也学后者之前那样压低嗓音。“我是听华佑说的,你可别说出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