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公子此言,似乎并不是从方老板在午宴上的举止,看出他有嫌疑。”敏瑜不解地问。
“的确如此,我之所以认为方衍可疑,最初不过是直觉罢了。”
“直觉?”敏瑜的语气好像是在问:用直觉来入人于罪,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虽然是直觉,也是根据事实来产生这个直觉。我认为方衍有足够的动机绑架令弟。”
敏瑜振奋了起来,他们就是因为想不到绑匪的动机,以至于毫无头绪,没想到礼谦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看出来了。“二公子直言无妨。”
“就像华小姐先前说的,绑架华敏璁的人是为了某种利益这么做,只是我们一时想不到对方是为了什么利益,所以只要知道绑匪图的是什么,嫌犯便呼之欲出。”他环视在场的每个人,确定自己的话都进入他们脑中后,接着道:“依在下愚见,绑匪在这个敏感时机绑架华敏璁,无疑是想制造一种情势上的混乱……”
“情势上的混乱?”邱总管喃喃重复。
“我们不妨做这样的假设:在别人眼里应该是闺阁弱女的华小姐……”他停顿了一下,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似在嘲弄她表里不如一,令敏瑜微微发窘。“突然接到唯一的弟弟失踪的消息,定然慌得失去主张。身边虽有能干的总管帮忙拿主意,但查了几天,依然无消无息,只好在源兴行的大掌柜聚会上宣布弟弟失踪的消息,动员所有的大掌柜出主意寻人,然而也造成了源兴行内部的不安。这时候,方老板跳出来说,他认识很多朋友,愿意帮忙打探消息,过了几天,果然在英俊有为又热心的方老板多方奔走下,救回了失踪的华敏璁,华小姐于是深受感动,便以身相许了。”
华家主仆面面相觑,像是从来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敏瑜在怔住半晌后,瞪着他说:“你……怎会这么想?”
“在铁庄主的寿宴上,令弟一宣布你与铁炽的婚约取消,方衍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庚贴,希望娶你为妻。”礼谦定定地注视着她回答。“但他更清楚,凭他的家势想娶你为妻并不容易,除非他能造成出一种对已有利的情势,所以他绑架令弟,在你最孤立无肋的时候,挺身救回令弟,让华家上下感激,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娶到你。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他却算错了你,还有我的突然来访,以至于功败垂成。如果真的是他绑架了令弟,此刻必然会设法去确认令弟还在他手上,再做因应之道。”
“真的是他吗?”敏瑜太震惊了。
礼谦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挑眉问:“你们有派人盯着他吗?”
“没有。”邱总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惊慌地答道。
“最好派个人去。”
“是。”这时候也管不了会不会冤枉人了,邱总管决定要抓住眼前唯一的线索。“他跟着几位大掌柜到船厂参观,华佑,你立刻叫小虎子过去盯人,船厂那里有高三盯着,顺便知会他一声。”
“我立刻去!”
机灵的小厮尚未跨离门口,礼谦接着问:“方家在绍兴附近有任何产业吗?如果方衍是绑匪,定然会把人质放在他势力所及,又让人想不到与他有关系的隐密处,废弃的老宅不失为藏人的地方。”
“方衍的老家就是在绍兴附近的石鼓镇。”邱总管兴奋地跳起来喊道。“通知还在绍兴追查的骆家俊和成总护院,要他们去查。”
“是。”邱总管连忙往外走。
“等等,我想亲自去查探方衍。等我换件衣裳,烦请邱总管代为安排。”
“好。”敏瑜不由得将目光落向礼谦前襟,清楚的污痕盘据其上,之前投进他怀里悲泣的情景浮现眼前,带来一阵灼热的冲击。她默默承受,体验着那份强烈的感觉,没有逃开,也没有惊慌,只是安静地看进他自信满满的明亮眼瞳,任难以言喻的钦慕如海潮般涨满她,化做眼波朝他涌去。
众人束手无策的难题,经过他如梳子般细心梳通,所有的纠缠、纷乱,终于有脉胳可寻。尽管还不确定绑匪是方衍,然而……直觉吧,敏瑜感觉他是对的。
“你放心。”他低沉的嗓音里蕴满情意,燃烧着热情火焰的双瞳回应着她,“令弟会平安回来。”
第七章
礼谦离去前的话誓言般在敏瑜脑海里回响,呼应着她心头的扑扑之声,如一曲缠绵动人的情歌不断吟唱,经多番咀嚼,不经言传的曼妙情意冉冉地扩散开来,撼动她的芳心。
他是有情的吧!
胸臆处漾着糖蜜般的甜,即使这样带着凉意、飘着细雨的秋夜,部分的自己仍为弟弟失踪的事备受煎熬,却无法不想他,再三将他传送至心底的情意翻搅,酝酿出芳郁、浓烈似酒的狂喜,连自己也陶醉了,唇边浮起快乐而羞涩的笑,眼睛不时走神地凝望远处,却不知自己的神情有多教人迷惑。
“小姐。”注视她良久的福喜摇头叹息地走近,手上拿着披风往敏瑜肩上罩去。“该回屋里歇着了。”
“我还不想睡。”敏瑜从出神的状态中惊醒,婉拒她的好意。
“不想睡也不能站在这里吹风呀!”福喜不赞同地道,但仍追随着敏瑜的目光往黑暗的远方瞧去。
除了几盏忽明忽灭的灯火外,看不出来什么呀。
倒是随着劲风飘来的细雨打在脸上有点冷,被风吹得东摇西摆的树木拂啸出沙沙声听来有些吓人,福喜越看越觉得凄风苦雨愁煞人,不如抱着棉被睡大觉好。
“小姐要是睡不着,福喜陪您进屋里坐着,为您煮壶热茶暖暖身。”
“福喜……”敏瑜拿她没辙地轻摇螓首,“我真的不要紧。”
“反正福喜不让小姐在这里吹风。”她可是有身为丫环要照顾好小姐的重责大任要维护喔。
“我再站一会儿便进去。”不知为何,敏瑜对今晚的夜色十分着迷,立在绣楼阳台上不想离开。
“不行。”
在福喜悍然地坚持下,敏瑜只好折衷道:“你去煮茶,我保证你回来时,便进去。”
“小姐不能耍赖喔。”
敏瑜登时啼笑皆非,懊悔地瞪视她,“我什么时候耍过赖!”
说得也是,耍赖的人好像都是自己喔。
福喜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朝小姐傻笑一阵,才转身进屋里煮茶。
又能一个人独处了,此刻的心情是适合独自品尝的,敏瑜浑然不觉得风苦雨凄,倒是那带着寒意的风吹在烫热的身上极为舒服,润泽了满心浓郁的相思渴望,阻止她不顾矜持地飞奔至礼谦住的客房。
想到这里,敏瑜仰着发烫的脸颊迎向随风打来的小雨,袖子里的小手屈握成拳,目光热切地越过夜色,直达安顿礼谦的剑胆居。虽然看不到那里的灯火,寸心芳绪仍不自禁地飞向那里。
剑胆居,琴心楼。
他可知道敏瑜在他来之前,便为欢迎他的到来煞费苦心,期望他们琴心剑胆永相随?
然而,他是来了,敏璁却……敏瑜眼神一黯,强烈的酸楚往上冒,齐聚鼻头和眼窝,形成白色的雾气,遮住了视线。
敏璁,你在哪里?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不然姐姐……姐姐撑不住……
鼻头的酸热终于化成一声哽咽,滚烫的珠泪往下溜滑……
“唉……”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男性叹息,夹带着浓烈的爱怜扑向敏瑜,她难以置信地轻轻颤抖着,随即感觉到男性的体热透过身上的衣物包围而来,娇弱的身躯被带着朝里转,心驰神往间,已落进礼谦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