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充满惊喜,热烈的眼光像挖到宝的淘金客,但在看到中年男士时,迟疑了一下。
“李委员。”他恭敬地向前打招呼。
委员?什么委员?嘉绮询问地看向及时到来救援她的年轻男子。她对他有些印象,便是曾经透过程副总向她表示好感的萧谨新。
中年男子挑了一下眉,萧谨新立刻上前自我介绍。
“李委员,我们曾有一面之雅,家父萧铭庆,我叫谨新。”
“啊,是你。”中年男子浅浅一笑,露出左颊的笑窝,让他增添了一抹孩子气。嘉绮觉得那笑窝十分熟悉,随即领悟到自己左颊上同一地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笑窝。
真巧。
“是。”萧谨新顾忌着中年男子在场,看向嘉绮的热情光芒稍敛,但仍忍不住开口轻问:“林小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是萧副总的公子。”嘉绮莞尔,也笑出浅浅的梨窝,被萧谨新称做李委员的中年男子,对她的浅笑有些失神,陷入思绪中。
“我希望你对我的印象不止于此。”萧谨新显得有些失望。“你今天很漂亮,我不知道你认识李委员。”
嘉绮耸耸肩,不置可否。
萧谨新瞥了一眼敛眉沉思的李委员,鼓起勇气问:“程副总有没有……”
“有!”嘉绮讶异地转向打断萧谨新的声音方向,笑面扩大,宗佑俊逸的脸庞笑吟吟地出现。他走到嘉绮身边,很自然地伸手环住她肩膀,极其亲见地低下头埋怨,“上个化妆室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那里好寂寞?”
嘉绮噗哧一笑。“那么多人,有什么寂寞的?你还嫌你这个男傧相不够忙碌吗?
“唉!尽管人声暄哗,尽管有再多人围绕我,见不到你的情影,我仍是寂寞。”
这番深情的话说得嘉绮芳心甜蜜,李委员全身一颤,一旁的萧谨新则在心里暗骂巧言令色,不是滋味的轻哼,“宗佑,你末免太目中无人了!”
“对不起,请原谅恋爱中的男人,他们眼里就只有心爱的女友而已。”宗佑玩笑地道着歉,顺便打击情敌,看到萧谨新脸色发青,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眼光不经意地瞥到嘉绮身畔的中年男士。
“李叔叔,对不起,没看到您。”他这回是真心道歉,李委员见他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伸着舌头,不觉莞尔。
“宗佑,没关系,恋爱中的男人嘛!
这番戏德让宗佑红了脸。
萧谨新没想到雷宗佑和立法委员李听如此熟识,脸色更加的难看。
“李叔叔,家父在找您呢。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我是去洗手间,就不知道有没有人因为看不到我而觉得寂寞了。”
经过李听的再三调侃,宗佑脸上的红潮退了又涨,十分有趣。他耸耸肩,以一个浅浅的笑化解心里的尴尬。
“嘉绮,你不认识李叔叔吧?他是爸爸的好友,立法委员喔。
“对不起,我不知道……”嘉绮不好意思地呼儒,她向来对政治新闻冷感,知道的立法委员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
“没关系啦。”宗佑大方地安慰她,顽皮地眨着眼。“立法委员里我也只认识李叔叔而已,还是爸爸特别介绍才记住的。”
“宗佑,你真丢脸。”萧谨新谴责道,有意在嘉绮和李委员面前显现他对国家大事的关心。
“有什么好丢脸?宗佑不以为杵,反讽道:“几百位民意代表你都认识吗?”
“你”
宗佑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对李昕说:“李叔叔,容我们失陪了。新郎和新娘需要我们男、女演相的服务,我先带嘉绮过去。”然后又转向萧谨新,笑得十分可恶。“谨新兄,程副总想必转告过你我跟嘉绮的事了。我们过完年后订婚,结婚时不会忘记发喜帖给你。”
萧谨新被他的话气得跳脚,嘉绮在跟着宗佑离开时,仍不时回头依恋地看向李昕的方向。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尽管他刚才差点……
她摇摇头,对自己的心态感到好笑。宗信若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不知会怎么想?决定不告诉他了,依偎向他温暖的胸膛,嘉绮觉得好幸福。
目送那对壁人离开后,李昕心里有些空空落落。他漫不经心地和沿路遇到的熟人寒暄,从待者手中接过一杯主人提供的精致美酒,轻啜了一口,任酒液在舌间流转。
和俞凯南不期而遇,他故做不经意地道:“刚才见到宗佑和他的女友。”
“你是说嘉绮?”俞凯南微笑道。“很可爱的女孩,宗信为她神魂颠倒。看到他们热恋的样子,让人想起年轻时的那段岁月……”
“她看起来很有教养,家世不错吧?李昕握紧酒杯,紧张地问。
‘小康家庭。父亲是退休的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一个哥哥已经结婚生子,弟弟则还在当兵。非常单纯又不任性,我跟内人都很喜欢她……”
李昕没再注意听下去,心里有些失望。那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相像?她穿着白色雪纺纱礼服的模样,宛如当年的雅淳。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群,李昕的眼光和人群中间的嘉绮相遇。她朝他微一颔首,温柔的眸光像月下的香醇蜜酒般醉人,李昕心神恍惚地落入另一个时空……
一整晚他都是这样,原本该早点离席,却为了想多看嘉绮一眼而一再流连。每走到一个角落,他便往人群中心望过去,期盼嘉绮能不经意地看向他,让他重温一次她如月光酿的酒般温柔的眼光。
再一次就好,他对自己道,然而在下个转角时,他却失去了嘉绮的踪影。李昕失望地踱离大厅,心里的那股可望而不可即、可想像而不可捕捉,混杂着强烈思慕的绝望意念啃蚀着他的肝肠。
为什么会在今夜遇到酷似雅淳的女孩?沉埋了二十几年的旧梦从千山万水的青年期记忆闯来,再也无法用理智或任何理由驱赶。李昕走出法式长窗,站在走廊上望着密闭玻璃窗外的幽暗园景,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旁边有颗小星闪闪发亮。
然无技可栖的痴情,却再也跨不了千山万水,回到从前。
他一直知道雅淳在高雄,那是他和她的故乡。她嫁人豪门时,还在报纸的主要版面上登载两大家族联姻的启事。那是将近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天是他的休假日,暮春的暖风包裹住他,但心里的冰冷却是灼烧他喉咙的烈酒也温暖不了的。那夜他喝得酷叮大醉,哭得一塌糊涂。他原以为他不再有眼泪,以为所有的泪在一年前雅淳订婚时便已流干。
就在那天,他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他要让雅淳和她的父亲后悔,证明他李昕强过雅淳的丈夫郭威翔一万倍!郭威翔算什么?不过是个靠着祖先余荫的富家少爷,而他李昕却要白手起家,成为商界强人!
就是这份意念不断鞭策他往上爬,他娶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板的女儿,奠定事业基础,但是温婉秀丽的妻子却在十年前他事业爬向巅峰时谢世。后来他参加立法委员选举,正式从商界跨入政界。身边聚拢着逢迎他的人潮,一开始确曾让他有种晕眩的极度兴奋,但很快的他就意兴萧索,灵魂里好像有一种填不满的饥渴,无论多少钱。女人、名声都填不满的饥渴。难道诚如宗佑所说,尽管人声喧哗,但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他仍是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