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对相识却不知实情的同父异母姊妹,从一开始为古振塘争风吃醋,到因上一代的恩怨互不相让,海潮心如刀割。风扬若是看到这一幕,必也是伤心难言吧。
一切都是她造成,她岂忍心看上一代的悲剧,再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不,她绝不忍让宁儿和她犯下同样错误,後悔终生;更不忍让想柔重蹈她母亲的覆辙,痛苦一辈子。
「宁儿,你喜欢上古振塘了?」
「师父!」被人说中心事的海宁,脸色苍白起来,贝齿咬住下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宁儿,这是不对的。」海潮深恶痛绝地强调著。「别忘了你早已订下亲事。」
「当年师父也订了亲。」海宁心烦地为自己辩白。
「是啊。我宁愿当年没有逃婚,宁愿根本不曾来过长白,宁愿不认识风扬。如果这些宁愿都能成真,风扬这时候一定好好活著,晴芳不会发疯。」海潮悲痛地掩住脸。
「师父,我以为您对风师伯一往情深。」她惊讶道。
「我是深爱著他。因为这样,才更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出现,他和晴芳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不是我从中作梗……」
「师父,这事怎能怪您?」
「是该怪我。如果我根本不曾离家出走,不会被先师救回长白,没有机会和师兄相恋,这样他就会爱上晴芳,今生的憾事也不会发生。」
「不见得,师父。」不忍向来疼她、宠她的师父自责太深,、海宁为她辩白。「感情这种事太难说了,就算您不出现,风师伯不一定就会喜欢上雪晴芳。」
「宁儿,你不懂。」海潮苦笑,一双饱经世故的眼眸燃烧著从生活折磨体验出来的智慧光芒。「如果不是我,风扬和晴芳会像这时候的古振塘和想柔一样,由青梅竹马的相处中,发展出相濡以沫的感情来。是我插入他俩的生活长达七年,让他俩没机会发展出男女之间的情愫,不然风扬喜欢的人绝对是晴芳。」
这话让海宁觉得刺耳。好像古振塘和风想柔已经是一对,容不下第三者插入。
海潮深深看她一眼,明白她心裹的想法。
「孩子,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师兄妹早有情愫,何苦再膛浑水?」
「师父……」
「明晓得是火坑,没理由陷进去,让三个人都不好过。」
「师父认为我有能力影响他们两人的情感?」
「不必觉得雀跃。根本上是想柔受她父母悲剧的影响,心裏产生不安,才将你视为对手。如果她够了解古振塘,该明白他不是那种三心两意的男人。」
「既然师父这么认为,为何这样劝我?」
海宁不驯的自我防街姿势,像极当年的她,海潮轻声喟叹,意味深长地道:「宁儿,师父是为你好。你与古振塘相识不足一月,陷得不算太深,这时候抽身不难。一旦情根深种,师父担心你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可是难得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您忍心要宁儿试都不试吗?」
「问题是这人不是你该喜欢的。撇开他与想柔相爱的事实,你忘了自己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能拿师父年轻时的错误当藉口,想依样画葫芦。当年我逃婚,不但让年迈的双亲伤透心,更让海家险遭大祸。父母後来假称我亡故,让男方死心,没想到事隔多年,辽东王府又向海家提亲,对象换成你。这次难道要你爹娘也诈称你病亡?两次新娘都夭折,对方不起疑心才怪。宁儿,你忍心让爱你的家人为你的任性为难吗?」
「师父……」
「古振塘不爱你。你的任性只会对他造成困扰。宁儿,长白派正值非常时期,振塘肩上扛著艰钜责任,没有多余时间去处理儿女私情。不要再打扰他了,早些下山回家。」
「师父,您好残忍。」海宁泪水盈眶地指控。
老是被人说残忍的海潮,不由得泛起苦笑。「师父不是残忍,只是说实话。真正喜欢一个人,该以他的福祉为最大考量。明晓得你对他的感情只让他徒生困扰,何苦呢?宁儿,如果你真正喜欢古振塘,忘了他吧。」
「师父可以忘记风师伯吗?」
「因为忘不掉,师父才会这么痛苦,也是我劝你放掉对振塘的情感的原因。师父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我照师父的话做,就可以不痛苦吗?」海宁捂住胸口,凄凉地问。
「也许你会难受一阵产,总比终生懊悔、苦痛的好。如果时光寸以倒回,师父会选择依照父母的安排,嫁到辽东王府。」
「嫁给一个陌生人?」
「只要风扬能够幸福,我嫁给谁都无所谓。我宁愿我们不曾相识、相爱,只要他如今仍活著。」
「可是……」海宁心情矛盾,年轻的她尚不能了解海潮失去挚爱後的深刻领悟,那是种只求心爱的人幸福的情圣阶段。目前她只晓得心高气傲的自己,初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对方却早有所爱。初恋的幻灭把她年轻的心狠狠撞了个淤青。
「孩子,长痛不如短痛。趁伤害还没有造成前,抽身而退吧。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必然不忍心见想柔伤心吧?她对古振塘的感情太深了,失去他会令她痛不逾生。你忍心见身遭父亲亡故、母亲又发疯的她,再承受这些吗?算师父求你好吗?」
「我没那么伟大!」海宁黯然苦笑。「诚如师父说的,古师兄深爱想柔,我再自作多情下去,不过是自讨没趣,徒然惹人厌烦。」
「你明白就好。明天带阿丽下山。」
「不。至少要等到金银双鞭的事件过後,看到师父和……古师兄平安归来,宁儿才能放心回去。」
「宁儿……」
海潮心情激动地将女儿紧搂在怀,眼角的泪水泛滥而下,紧紧抿著的嘴唇绽开一抹安慰的笑容。
风扬,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们的女儿乖巧懂事,比她愚蠢的父母还知道放手的道理。
她在海宁额角印上慈爱的亲吻,两颗相似的头颅紧紧依偎。只要海宁能够幸福,即使永不相认也没关系。风扬,你能谅解吧!
第八章
漆黑的夜色令追踪的工作更加困难。古振塘不过是略略耽搁了一些时间,风想柔便跑得不见人影。
他艰难地在树林裏搜索,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下脚步倾听,任在林梢嬉戏的夜风捉弄他的耳朵。
常常在他以为想柔就在左近,扑过去才发现是一场空。被戏弄许多次後,渐渐有了恼怒,心情更加烦乱。
然而越是焦灼烦躁,紊乱的思维越捉摸不出一个主张来,也就越形一筹莫展。如此恶性循环许久,古振塘的耐性已然磨光,正想大声呼喊想柔的名字,忽然听见一阵喊救声隐微地随风传来。
不假思索地循声赶往,隐藏在黄檗与及人高的野草丛後的陡峭斜坡,似有断续呼叫
声。古振塘拨开草丛,在漆黑中藉著微光便能视物的眼睛,惊恐地捕捉到攀在两尺下方的陡坡处一块凸起石角的隐约身影。
「柔儿!」他焦虑地想确认。
风想柔听见他的呼唤,攀住石角的右手在风中抖颤。踏不到实地的身体下方三丈处,
有条声音如实剑低呜,随时等著吞噬掉她的湍急山溪。
那条溪流一路划开丛生的杂树与莽草向下奔窜,隐藏在大片浓密的黄檗树林後方,
加上满地蔓生的野草,让她在粗心大意下,一个踩空跌下去。幸好及时扳住陡坡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