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犹在,鸟鸣山更幽。一年到头积雪不褪,露出皑皑山峰的白头山山腰,旖旎、细致的风景锦绣屏风似的在眼前悠悠展开。
走进一条透著绿光的山径,阳光自层层张起的浓荫筛下,泄漏一地金光。当清风拂过层层碧叶,树木特有的香气满布四方,令人不禁深深吸气,倾囊吐息,神清气朗。
穿过这条浓荫密布的小径,眼前一片开阔的风景,风扬备极哀荣地葬在此处山凹。
这裏春有繁花似锦,夏有碧草如茵,秋有明月扬清晖,冬有银霜映星空,可谓是山明水秀。能面对四季如画的山水,清心淡泊的恩师必然欢喜吧。
古振塘如此感慨。他已命人在附近修筑一栋小屋,做为守墓之所,这是海潮的要求。
那日葬礼之後,海潮带著海宁主仆在坟前伫立许久,悠悠缓缓地吹起箫来。哀思的曲调回绕在空寂的白头山上,令人不忍卒听,闻者莫不热泪盈眶。
就在古振塘以为海潮沉浸在失去所爱之人的悲痛中难以自拔时,隔日她却振作起来,敦促他练武,共同钻研金银双鞭的武功弱点。
不隗是长白七剑中,名声与武艺仅逊於恩师的高手,无论内力与身法都有独到之处。潇洒随意的出招,没有丝毫花巧,刚柔并济,攻守皆宜,水银泻地式的攻势往往令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与之对应。两道人影在剑光包裹下,打得酣畅淋漓。
时间在武功精修中如流水般不舍昼夜地过了半个月,与金银双鞭的决战日期只剩下五天。专心於勤练武艺的古振塘离开居处,到常去的一处小湖。
小湖位於树林之中,他以前常来这裏沉思。今晚心情特别烦躁,便走了过来。
晚风掀动头顶的碧叶,沙沙声中,新月银色的光辉趁隙筛下,照出振塘孤单的身影。
他可以感觉到想柔连日来的情绪不佳,像是绷紧的琴弦随时有断弦的可能。碍於决战日期在即,没有多余的心情哄她,只知道她不安、烦躁,却不晓得焦虑的原因。
他不是哄人的高手,也不懂得女孩子曲曲折折的心态,加上应战前的压力,对想柔的坏情绪只能暂时视而不见。许多事他已经说得很明白,想柔要是再想不开,他也无能为力。
掬了些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湖水令他精神一振。
湖水的源头是白头山上的积雪,受到炽热阳光的曝晒融化成水,形成小小的山沟,流进湖中。
振塘脱下身上的衣物,在湖裏游了几圈。向前划水的动作带动了肩膀的肌肉,使得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在光滑、紧致的皮肤下面移动起来。
他游回湖边从水面露出矫健的上半身,晶亮的水珠随著他甩身的动作,从债张的肌肉表面一圈圈地飞扬荡开,在周围形成珠玉飞泻的画面。壮美的体魄引来一声失态的抽气声,令他顿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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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
怒气冲冲的娇斥令海宁僵硬地转回身,迎视她的是燃烧著无名怒火的凶狠眼神。她挣扎著想要辩白,但在想柔咄咄逼人的怒气下,却只能吓得後退了好几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不是故意……」
「你跑到这裏来想勾引我师兄,以为我不知道。海宁,你太无耻了!」
「我没有,我是不小心走到这裏……」
「白头山这么大,你哪裏不好走,偏偏走到这裏来,还说是不小心?看到我师兄在那裏泅水不知回避,张大眼睛瞪著看,若说没有企图谁相信!」
「我……」
「枉费你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千金,竟做出这种事!」
「我……」
「我早知道你对师兄不怀好意,师兄还说是我多心。哼,分明是司马昭之心!」
「你……」
「我怎样?我哪裏说错?」
「你不要欺人太甚!」想柔的话句句针刺著海宁,她对古振塘是有一份好感没错,但被情敌说得这么不堪,不免难以忍受。委屈的泪水在眼眶裏打转。
「我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不知羞!」想柔得理不饶人地继续駡道。
「我都说不是故意了!你自己还不是跑到这裏来……」
「我是来找师兄,才不像你存那种心!」想柔不屑地睨视她。
「我存什么心?你深夜跑来找男人才有可议之处!」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转移话题。我跟师兄情分不同,倒是你三更半夜乱乱跑,有问题!」
「我是睡不著才出来走走,又不知道古师兄会在这裏泅水。可是你什么都知道,还跑来这裏找他。」
「我来找他有什么不对?我以前就常跟师兄来这裏赏夜色。」
「孤男寡女的……」
「那又如何?」想柔气红脸,她捉贼的反被做贼的质问,心情不爽极了。「我跟师兄情投意合,不像你自作多情,倒贴男人!」
「你!」海宁气得险些失去理智,眼光同语气一般冰冷。「你嘴巴放乾净一点!甭说师兄与你是否真的情投意合,就算是,不见得我就是自作多情。他曾救过我,又帮我洗清了家师的寃屈,对我不会全无好感。他之所以对你呵护备至,一再容忍,不过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可怜你罢了。你以为男人会喜欢你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随便乱駡人的河东狮啊!」
「谁爱哭哭啼啼了?」想柔懊恼得泪花乱转,海宁像是捉到她痛处般狠狠打击了她。
「你还不是巴住师兄眼泪掉个没完过!我爹死了,我娘又疯了,我能不难过吗?别忘了我爹娘之所以变成这样,还是你师父害的!现在你这只狐狸又想来害我!」
「你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海宁无法容许她污叽师父,气得口不择言。「我看是你娘有疯病,你爹才喜欢上我师父!」
「你!」想柔被她这句话搅弄得全身气血翻涌,想也不想的一掌挥过去。海宁柔嫩的粉颊立刻红肿了起来。己,不是更需要人关爱吗?
或许古振塘认为此处离长白本派不远,她既有本事走来,也该有本事走回去。想柔却是含愤离去,万一做出胡涂事就糟了。
可他就不怕她会出事吗?
虽说一路平靖,但难免有意外。若不是他心裏根本没有自己,何以一点担心都没有?
再怎么说,风想柔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吧。毕竟他们有十数年的师兄妹感情,她和他认识不到一月,怎么比也比不上吧?
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流成咸湿一片,胸臆间弥漫著混杂著嫉妒的苦涩。呜咽一声,转身待要离开,迎面的一堵温暖的胸膛无私无我地包裹住她。
海宁抬起泪眸,视线模糊中师父深邃美丽的眼眸饱含著对她的怜惜,满腔的委屈顿时化为流泉,泣不成声地投入她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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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白派的居处,海潮眼光复杂的看向坐在床沿的海宁,许久之後才缓缓开口,「你不该对想柔说那种话。」
「她没说错。」海潮面无表情地道。唯一泄漏情绪的只有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裹头交错著深自懊悔、无法弥补的痛苦遗憾。
「师父!」海宁不满地嘟嘴,但海潮只是疲惫的一笑,眼光投向墙上的某一个点。
不放心海宁一个人在深夜裏乱闯,她一直跟在她身後。然而月色凄迷,熟悉的景致勾引起遥远的记忆,海潮有片刻的失神,等她追上海宁,她已和想柔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