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大哥,我要劝你一件事。"
"什么?"
"没事别用那种眼神看人。"见他张着嘴,表情困惑,她进一步说明。"你是天生的桃花眼,平常已经是恁是无情也动人了,还直勾勾地瞅着人不放,很容易引来无知少女的自作多情。以前就是这样子,现在当了法官,要是这毛病再不敢掉,我担心连被告都会被你电到。"
他瞠目结舌,无法决定她是在称赞他,还是讽刺他,久久才回过神,叹气道:"你果然还是怪我的。" 有人这么喜欢被人怪呀! 苕萸啧啧称奇,决定从善如流,转换语气道:"好吧,我是有点怪你。怪你喜欢的人是姊姊,却不对我明说。怪你利用我接近姊姊……"
"苕萸,你这么说不公平,我从来就没有利用你的意思!"道全激烈地为自己辩白。
"但你不能否认,是因为我是何苕蓉的妹妹,才对我特别照顾吧?"她寒澈清冷的目光瞅得他无言以对。
"或许在注册那天,你是基于爱护学弟妹的友爱之心。热诚地带领迷路的我办理相关手续。或许我们在淡水不期而遇时,你是因为盛情难却,才接受我的招待,跟我回家。可是你无法否认,当你在我家看到姊姊,知道我就是你寻直以来偷偷爱慕着的何苕蓉的妹妹时,你不但没有对我明说你对姊姊的爱意,还将错就错地让我以为你喜欢我,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邀你到家里,好接近姊姊,而且是长达三年,我不相信你会找不到机会跟我坦白。"
他被责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方苦笑地回答:"我承认自己昏了头,没想到太多,可是我无意伤害你。"
"纵然是无意,我还是受到伤害了。"虽然是这么感慨,但回想起当年的事时,她却一点伤心都感觉不到,而是局外人看戏般的淡然。
那一天,道全以要准备博士论文需要的资料为借口,拒绝她的邀约,她却在路上看见他牵着姊姊的手。
愤怒迷惑了她的理智,她立即上前质问,得到的却是--我从来只当你是妹妹!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打击她了,她喜欢三年的人,竟然只当她是妹妹!这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吗?伤心欲绝的她,不理姊姊苕蓉的呼唤,拔腿就跑,跑到没力气就用走的,最后走进了酒吧,在那里遇到凤荃,人生自此改变。
"对不起,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可是苕萸,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他懊恼地想打自己一巴掌,为自己竟然伤害了一颗纯真少女的心而悔不当初。
"不管你有意无意,都不要紧了,毕竟都这么久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她微笑地耸肩,最不堪的心情都过去了,如今的她活得快乐写意,没必要再回顾青涩的过往。
"是吗?"道全的脸色却越见惨白,衬着一双眼瞳更加的深黑。"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就不会……" 。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一句,苕萸只好出声探询:"不会什么?"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对此我无话可讲,只希望你不要再作践自己了。"
"什么作践自己?"她越听越胡涂,他的神情为何充满歉疚?她又不曾为他自杀,或做出任何自残的行为呀。
"不要因为我的错待,而害怕、讨厌男人。我知道你很正常的,不该……"
"你到底在讲什么?"她火大了起来,不耐烦他总是把话说到一半。
"就算是女人,也有花心的,看梁凤荃是怎么对待你的!"
"关凤荃什么事?"她更加的莫名其妙。
"她跟那个……单芙蝶呀!"道全干脆把话挑明。"梁太太带着她们来看何妈妈,你也看到她们的亲密了,根本是旁若无人……"
"你自己谈恋爱时,还不是旁若无人,管到别人头上去?"苕萸不以为然。
"可是你……"道全终于发现到她的不对劲。
那张在岁月淬砺下越见风韵的娇脸,没有一丝失恋的伤心,与当年撞见他跟苕蓉手牵手逛街时,充满难以置信的愤怒完全不同。
"你跟她不是……"他噤声,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不是什么?"苕萸忍不住提高嗓音,道全的表情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要又来了! "对不起……"他羞愧地低下头,"显然我是误会了……"
"天呀!"苕萸掩脸叹息,"你怎么会以为我跟凤荃……"
他困窘得直想找个地洞来躲,语气结巴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苕蓉担心……她说……"
"我是因为遭受到失恋的打击,才性向大变,爱上凤荃吗?"她替他把说不出口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语气微微懊恼着。"你们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吧?应该去当编剧,或是写小说,当法官和检察官不会太可惜了吗?"
"你能怪我们乱想吗?"他忍不住辩解了起来,"你为了梁凤荃搬出去,又……"
"更正!"苕萸没好气地打断他。"我是为了通勤方便。凤荃帮我安排了一连串的训练课,等我上完那些课回到家都不知几点了,早上还要赶着去学校,她是担心来回奔波我会吃不消,才邀请我住进梁家。"
"可是后来……"
"后来我要拍广告,还要忙着仕女俱乐部里的工作,浪费时间在通勤上不划算。不过,促成我寄居梁家的最重要原因,不是凤荃,而是想逃避……你跟苕蓉吧!"她沮丧地说出心底会有的伤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语气轻快地接着说:"当时的我还太年轻,无法处理那种感觉,但现在没问题了。所以,请不要因为没必要的内疚,让我成为你跟苕蓉之间的问题好吗?"
最后一句话里的温柔请求震动了道全,令他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学法律的他,一直戒惧自己勿以表面的证据,及以个人的好恶来揣度、判断一个人,没想到同为法务人员的他和苕蓉却犯了相同的错误。
即使梁凤荃对待苕萸的态度暖昧,以他们对苕荑的了解,不该看不清真相。若不是先入为主的认为苕萸为他们所伤害,担心她走上极端,也不会错得这么离谱呀。
"我明白了。"他以一个自嘲的苦笑抖落复杂的心绪,从苕萸眼中知道,任何歉意她都已经不需要了。
"池大哥能了解最好。"她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丁;池大哥如果还要送我到医院,请稍待我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没问题。"
三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医院。苕萸在母亲病房外的廊道上听到热络的谈话声,她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并竖起耳朵捕捉那缕熟悉的声音。那似跨越梦境而来的男性嗓音,有如温暖的糖蜜流经全身,将阵阵潮热蒸腾上眼睫。
"凤岳!"她跨入病房,惊喜的眼眸映人魂萦梦系的身影。
"苕萸!"发现到她的到来,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个大步来到她面前,如火的相思驱使他一把抱住她,全身因对她的渴望,及见到她的兴奋而疼痛、颤动。
"你怎会来的?你不是说要再半个月才能回……"惊喜交错的情绪冲击使得她声音破碎。
"本来是的。"贪婪地吸着属于她的醉人体香,凤岳稍稍镇定下心神,抬起的眼睫与一双夹带好奇、惊疑的男性眼睛对个正着。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随即松开对苕萸的拥抱,但仍轻轻牢握住她的手,眉眼间闪烁出动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