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躺在绣床上,面向着床里侧,怔怔地望着内墙粉白的壁面,外表看来平静,脑 海里却不断翻腾着白天的画面,一刻钟过去,她漆黑的眼珠子竟然不曾眨动过一下。
房门突然被推开,明月的身子僵住,直到知觉有人上了床───「不要过来!」
她反应激烈地喊,同时翻身坐起,蜷起膝头,远远地缩在床边一角……之所以有如 此激烈的反应,是因为她知道,晚间会来到自己床边的只有西门炎。
西门炎的脸色十分难看,明月莫名的抗拒惹怒了他,从日间到现在他一直在纵容她 ,现下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再任由她放肆下去───「够了!」
他伸手捉住她赤裸的足踝,粗鲁地把她拉向自己。
「不要碰我──」
明月尖喊,可还没来得及抵抗,已经被他压制在身下,双手被缚于头顶上,不得动 弹。
「不碰妳?」他冷笑,眸光透出轻蔑的冷笑。「妳是我的妻子,妳的身子我高兴碰 就碰!」
他的话让她心冷,一直不知道,原来他心底存的是这样的念头?
「娘已经走了,您也看清楚了,濯王府无依靠、没有任何势力………你可以不需要 再勉强自己碰我这个残缺。」她平着声,视线穿过他冰冷的眼,透到虚空中。
西门炎面无表情地盯住她冰封的眼,半晌,他冷冷地问:「妳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他这句话,她忽然失笑……因为这张脸的关系,自从进到西门府来,她看尽了 各色嘴脸,远比任何人都来得善感。
也是因为这张脸,她原打算不要任何爱的。可他硬是挤进了她生命中,要她爱他, 却自私地同时拥有其它的爱…………………「好奇怪……」她笑着问他,眼睛里有止不 住的泪。「一直是你来惹我……我能怎么样?」
她笑着流泪,氲氤的眸底镌着封闭和疏离……西门炎也冷下眼,他厌恶任性的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又如何?妳竟然连这一点也容不下!」他冷冷地道,同时撂手放开她 。
脱离他的掌握,明月依旧退到床边,孤菽的脸埋在蜷起的膝间,双眼定定盯着床褥 绣面,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地道:「一来我便说过,你要怎么着都成……只是,咱们永远 是陌生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夫妻』。」
她平淡的语调十分飘忽,睁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绣面,飘渺的轻音徐徐地叙 述,像日正诉说着一件不干她底蕴的旁事。
「我也说过,妳是我西门炎的妻子,碰不碰妳,由我决定!」他一字一句,强硬地 冷道。
明月的睑色惨白。「那么,换我反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抬起眼。微弱 的眸子瞅住他冷酷的眼。
西门炎没有回答她,他定定盯住她倔强、疏离的睑,半晌,他沈声冷道:「别让我 厌恶妳。」
他的话已经说尽,她却仍然故我,没有拂袖而去,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不会容忍 任何女人挑战他的意志,当然包括她!
明月怔怔地望住他,她没有有表情的睑上,看下出对这句话的反应……西门炎冷下 脸,缓缓吐出冰珠般伤人的字眼───「如果妳坚持,那就依妳。」他淡漠地道,退下 她的绣床。
明月怔住。她茫然地思索他的话,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妳想跟我划清关系,我 可以配合,但从此妳不能踏出西门府一步。」他说完话猿臂一振,掸整下褂转身就走。
「我想回濯王府见我娘───」明月苍白着脸呼喊。
他不能囚禁她,西门炎转头,冰凝的眼盯住她,嘴角透出一撇今笑。「那是不可能 的,宋市把妳指给我,不会希望我们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果濯王妃察知了什么 ,告到宋帝那里,足以坏了我整个计画!」他冷冷地道。
近日朝野小人鼓动宋帝泰山祭天,大搞封禅大典(注一),宋帝为了封禅一事假托天 神降书,谓之「天书」,大肆修宫建观、劳民伤财,朝野上下闹成一片乌烟瘴气。
对于北方契丹来说,宋朝经此一胡搞,国势必定衰微,这实是他契丹莫大的机会!
而鼓动封禅的朝臣中,唯有八王爷是反对封禅最有力的人!
至于汴梁八府,便是鼓吹封禅的始作俑者。
此时若是西门府有把柄落在八王爷手上,或者不至于对全盘计划有何闪失,但他却 不容许有任何莫测的意外!
明月的心口一痛────他终于说出他真正的意图了!
「我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话。」明月已经不在乎他要怎么伤她了,她只能哀求他: 「能回去见我娘,我会感激你」
「感激?妳以为妳的感激能值多少钱!」西门炎嗤笑,残忍的话轻率地吐出口。
明月的心一紧,前一刻她以为伤害已经够了,没想到他轻易的一句话,又将她剌得 遍体鳞伤……「我岂可能为了妳,坏了我的大事!」他撂下最后两句话,然后掉头走出 房门。
明月瞪着洞开的房门,春夜阵阵凉风煽动着未合系的门扉,透进几许料峭春寒…… …………大半夜过去,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苍白的脸自始至终不曾回复一丝血色 。
★★★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西门炎确实没再来「打扰」过明月。
明月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哪里也不去,日子又回复成从前住在小阁时一般清冷孤 寂。
这日海棠送饭来的时候,望着明月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吗,海棠?」这些日子海棠把她照顾得很好,明月心下很感激她。
「嗯!」见明月问起,海棠才敢说:「少夫人,昨日我上街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 宝儿的姑娘,她说她是濯王府的人,从前是服侍少夫人的!」海棠道。
「宝儿?」明月黯淡的眸于忽然有了光采。「妳说妳见到了宝儿?她同妳说了什么 来着?」
一听到海棠提及娘家的人,明月的心才稍稍活转过来一些。
「那位宝儿姑娘说──」海棠顿了一顿,似乎很为难。
「海棠,怎么了?有话就说吧。」明月催促海棠。
明月知道海棠向来有话就说,不是个会顾忌什么的人,现下见她犹豫起来,明月心 底却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
「少夫人,您救了海棠一命,我是最不愿见您难过的,可我想……我想这话还是得 告诉妳。」海棠叹了气,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妳快说啊!」明月追问。
「嗯,」海棠点点头,还是犹豫了好一阵,才接下道:「我听那宝儿姑娘说……… 她说濯王妃现下人不大好了,成日躺在床上,已经有半个多月不能下床了。」
明月听到这儿,脸都白了!她惊煌地捏紧海棠的手臂───「妳是怎么见着宝儿的 ?宝儿为什么找上妳?娘好端端的又为什么会生病了?
妳快说──快说啊!」
明月一听到娘亲病了,急得方寸大乱,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海棠也乱了!
「少夫人,妳冷静一下先听我说!」海棠扶着明月,将她牵引到椅上坐下。
一我是昨儿个遇见那宝儿姑娘的。」缓了口气,海棠往下道:「她告诉我,说是不 知道为什么,咱府里吩咐了不许濯王府的人进门,除非王妃亲自来了才许见少夫人。可 现下濯王妃又不能下床,怎么来给您报讯儿,说她自个儿病了呢?连着三日,宝儿姑娘 因为没办法进了府,便一直守在大门,直到昨日好不容易才见我出府了,便拉住我苦苦 求着要我传个话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