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凝视着他,表情凝重而严肃,“你长大了,也有了妻子,再过不久便要做父亲了,以后,你就必须要以你的妻儿为重。”
“爹,不要说了。”江平心头渗着寒意,竟然不愿去推知父亲的言外之意。
“或许老天会证实我是错的,到时……若要你亲自手刃我,你也绝对不能心软。”
“爹,你做了什么?”江平大惊,不由自主地逼向前。
江俊推开他,“回京去吧!但记得离你胡伯父远些。”
为什么?一个月前,爹还要他去跟胡伯父赔罪,如今为什么态度大变?
“爹,你跟胡伯父怎么了?”
但江俊却不再开口泄漏半句。
※ ※ ※
趁着江平找他爹议事、不在“晓星映月”之时。
趁着月明星稀、人声渐静之际。
晨星拿着个包袱穿过朴实秀丽的庭院,来到后门。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之后,她小心地拉开门闩钻出了后门。
门外是一条映着月光的石板路,遥遥地通向不可知的所在。
低叹口气,她伸出手指探了探风的方向--东南,与这条石板路完全相反。
但那又如何?
现在的她何处能去?又何处不能去?反正只要离开这地方,让大家远离危险,让明生安全活下来就够了。
所以,她何不顺着风走,让风当向导,领着她周游天下,学习这世界的一切,让将来的她变得足以匹配明生。
最后一次回头,她让泪水恣意地伤心倾泻。
好不舍。
她真的好爱这个地方,尤其是她的丈夫,要离开他,真的令她痛不欲生。
但,为了将来能活着相聚,她又不能不离开。想到她这一走,明生将会如何震惊愤怒,又可能会如何伤心……想到此,她又不禁哭得更凶,只但愿当他看见她的留书时,能原谅她的用心,而且能节哀。
※ ※ ※
江平愤怒地瞪着纸上的洋洋大字……明生:
我走了,别找我,我不想你死。只要你不死,我们一定会再见。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爱你,别伤心。
妻笔
他愤怒地将纸揉成一团,用力一丢,任它沙沙地滚进床底。
不再多作停留,他旋过身冲出了“晓星映月”,往最近的后门跑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后门的闩没上,分明是有人从这里出府。推开门,他瞪着遥遥隐入黑暗的石板路。
迅速退回门内,他转往马厩奔去,打算骑着府里最快的马,在三更天之前载回在石板路上游荡的糊涂仙妻。
做梦也没想到,一向行事均不出他所料的晨星竟作出了个意外的决定--让风带着她走。
第八章
跟着风,借着月光的照映,她很清楚自己是愈走愈荒僻,等到脚下的平地渐渐变成吃力的陡坡时,她想她是走进了山地。
抹了抹汗湿的额头,她微喘着气就此坐在树下,并且敞开罗衫,让沁凉的夜风灌进,消除她全身的热意。
好舒服。
满足地微睁双眼,她适意地欣赏东方黎明渐渐泛起的金黄光辉。此景……可真是壮观,她赞赏地轻叹。
可是肚子却在此时煞风景地咕噜咕噜叫。
自嘲地笑一声,她打开包袱,拿出昨晚在厨房搜刮的一些干果,就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甚至大声哼着自创的曲子,快乐地欣赏美景,愉快地进餐。
反正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何不抛开烦心事,暂时享受一下。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你倒过得快活。”
晨星一惊,顾不得喉头哽着东西就转头去看。进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泥迹的青蓝布靴,很眼熟。
“你选的路还真是不好找。”深深的怒气中散发着自我的嘲讽。
晨星急忙接着抬头,不自禁睁大杏眸惊叫:“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江平气不过地拎起她贴近脸庞,“你当真以为我会无动于衷吗?”
沿着石板路追了好一阵,他不得不勒停马匹重新思索,以晨星这样的弱女子能有这样快的脚程吗?
在肯定追错了方向后,他急驰回原点,并在附近费力地寻找线索。好不容易在一丛低技上看到了她的丝绢,否则,他还真不知她在这茫茫天涯究竟选了什么方向。
“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她赔笑地迎向他的脸,“但我还是一定要走的呀!”不能因为他伤心就心软地留下,那反而害了他。
“我不只是伤心。”他咬牙道,突觉一阵泄气,不禁放开了她,烦躁地问:“难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吗?”
晨星诚实地点头,“你们差太多了。”虽然无法具体地说出为什么,但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事实。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他自嘲地哼一声,“但你以为这样逃了就能解决事情吗?”然后忍不住地低骂。
晨星像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垂着头,“至少……至少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呀!”她嗫嚅地说给自己听。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他低吼,为自己在她眼中竟如此无能感到相当不平,“告诉你,我早已拟定了计划保护你。”
“真的?”晨星意外地低呼,禁不住涌起一股希望兴奋地问,“什么样的计划?快告诉我。”
江平犹豫了。
在他看来或许是颇有胜算的战略,但在她眼中……或许不堪一击吧?为了男人的自尊,他才不想有机会让“纯真”的她来批评,或许他的战略不是顶好,但却也是目前最佳的,反正以她目前“头脑不清”的状况,他也不敢奢望她会有所助益。
“这太复杂了,你不会懂的。”他别开头粗声道。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懂?”晨星不满地咕哝。
“反正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不要操……”江平抬头不经意地一瞧,入目的那一慕景象让他震惊地哑了声音。
“怎么了?”晨星好奇地看向他,见他不语,也不禁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一大片浓烟迅速地窜向澄净的蓝空,浓烟的源头来自广茂原野中的一处小庄院,那小庄院正冒着猖撅的火舌,并且有一大堆移动的小黑点正围着那庄院团团转。
“他们为什么要烧那房子?”晨星好奇地仰起头,讶异地发觉江平脸色异常苍白,额头还渗着滴滴冷汗。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她关心地问。
“晨星,那些来杀你的人有多少?”他冷硬地问。
“这……”她并不清楚,好像不太多。
“有这么多吗?”他指向前。
“不可能。”晨星笃定地答,“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用走的。”但不用走的,难道用飞的?怎么飞?关于这一点,她倒迷糊了,难道是用类似“神器”那玩意?
“那么说……这些人是……”他心惊地忆起昨夜父亲那可疑的言行。
莫非父亲当真做了什么,而且事情还外泄败露,若果真如此,那这些人不就是……朝廷派来围剿的?
“你留在这里不要跟着我。”他大声吩咐道,一边迅速地跑向他的坐骑。
但他这句话反倒让她起了疑心,“发生了什么事?”她跟着追过去。
江平利落地跨上马,不忘郑重地吩咐:“留在这里等我,若我今天没有回来,你就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喝!”他一抖缰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急窜而出。
“明生,到底发生……”但来不及了,他的身影已落在远远的彼方,不可能听到她卯足劲的叫喊。
怎么了?她不禁又将视线调回那处正遭祝融肆虐的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