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涯不予理会,只是伸手推开了门道:
「请进,公公。」
苏公公怒气未消,愤愤地挥了挥手道:
「我才不进去那种简陋的地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递给他。「哪!这是皇上要我交给你的密函,等你收下它,我马上就离开。」
应无涯立刻伸手接下信函。
「公公慢走。」他说。
苏公公的脸由红翻紫,最后是鼓着双颊又跺了跺脚后气呼呼离开了。
看着那太监消失在林间,应无涯将视线拉回手中的信函,他盯着它看了良久,这才转身走进屋里。
苏公公说的倒也没错,这确实是个简陋的地方,木头搭建的屋子并不大,里头就摆着简单的床和桌椅,找不到任何多馀的东西。
应无涯放下弓和箭,坐在桌前再次盯着那封信,好象那对他而言是碗即将喝下肚子里的毒药。
这密函里写些什么?应无涯想,但想再久也没有答案。当然,只要拆开了信就用不着猜测,可他其实根本就不想知道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皇上不会闲来无事写封信问候他,信一拆开,麻烦肯定就跟着来。
应无涯轻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就是厌倦了宫中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生活才到这儿来的。卸下御前护卫的职责,想想也已经两年,皇上为何在此时命人送信给他?
应无涯脑中浮现千百种可能,但能确认事实的方法却只有一个。
所以,尽管再怎么不愿意,他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拿起搁在桌上信笺,并将其拆开。
§ § §
三天后的深夜,在皇上寝宫,一道黑影飘然而至。
「是你吗?无涯?」床上的身影坐起来问。
「无涯向皇上请安。」即使面对的是当今圣上,他说起话来还是一样的简单。
「我想也只有你才能无视于禁卫军的存在,大剌剌地进出朕的寝宫。」
「禁卫军是我训练的。」应无涯说了句,好象如此就足以解释一切。
「如果你有心行刺,皇宫上下只怕没有人救得了朕。」皇上自嘲道,掀开被子下了床。「不好意思,要你在这种时间来。你已经不为朕做事了,朕却还是少不了你。」
应无涯一如往常般沉默。
而皇上也像早已习惯了似的,丝毫不以为意,而且还先开了口:
「无涯,你记得吗?当朕允许你辞官时,你曾说你欠了朕一个人情?」
应无涯不记得自己曾说过那样的话。
「你欠朕一个大人情,别忘了哦!」这话明明是皇上自个儿说的。
不过他没有否认,倒也不是不敢,只是懒。他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跟皇上争辩,反正就算他辩赢了,皇上还是会讨这个人情。
「皇上要无涯办什么事?」他干脆直接问。
「唉!朕确实有事让你去办。」
「皇上吩咐。」
「这事……说起来你也许会觉得荒谬。」皇上在房里踱步,清了清喉咙道:「是这样的,前些天朕作了个梦,梦见朕未登基前跟某位女子的一段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朕醒来后对这梦一直念念不忘。」
皇上说着,瞄了应无涯一眼,确认他脸上并无嘲笑之色才又继续--
「于是我召见了国师,让他替我掐指算了算,结果……」
他又看了看应无涯。
「结果……结果国师竟说我跟那女子有了个女儿--喂!朕正跟你挖心掏肺说心事,你至少有点表情嘛!」对于应无涯的无动于衷,皇上终于忍不住了。
「无涯听着,皇上尽管说。」应无涯应道。
皇上皱眉,但也只能叹息,他太欣赏应无涯这个人,根本无法以权势压迫他。
「无涯!国师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如果他说朕有个女儿流落在外,那么朕就肯定真是有个女儿流落在外了。」
「哦?」应无涯应了声,还挑起了眉。
国师崔印,他知道,的确是个对五行八卦相当在行的人,但要说什么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应无涯倒觉得还称不上。
但他仍不想争辩,还是因为懒。
「皇上是要我……」应无涯只是直接问。
「当然是要你替朕把女儿给找出来了。」皇上急急道,甚至过来抓住应无涯的手。「打从朕知道有个女儿流落民间,朕这几天简直是寝食难安、无心国事啊!」
应无涯眯起眼睛,思索了半晌后道:
「让属下跟崔印谈谈。」
「崔印躲起来了。」
「躲起来?」
「他极力推荐朕找你来调查此事,说完就闭关去了。」
「崔印非练武之人,因何闭关?」
「说要思考一些天文异象。」皇上说着,盯着他看:「我说无涯,你跟崔印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看他很怕你的样子。」
「属下跟崔印不熟。」
「朕也没见你跟哪个人熟过。」皇上说着,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怎么样?无涯,你肯替朕把女儿给找出来吗?」
您那个女儿真的存在吗?应无涯很想问皇上这么一句。
不过这话他毕竟没说出口,如果质疑了皇上的意思,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争辩,他最讨厌的就是争辩了,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
所以他会去找这个流落在外的「公主」,但在这之后他得找个时间会会崔印,问问他何以这般跟他过不去。
「属下该从何处找起,国师可曾指示?」应无涯问。
皇上一听,脸垮下来,眼角还挂着颗泪:
「这……我真是心如刀割啊,无涯,崔印说朕的女儿此刻正流落青楼为妓啊!」
§ § §
百花阁还是冷冷清清,几朵花成天不是打呵欠,就是斗蚂蚁,她们已经跟蚂蚁培养出感情,甚至帮它们都取了名字。
「我说那位『名妓』都来了好一阵子了,咱们百花阁的生意怎么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梅花坐在椅子上玩着自个儿的手指,本就富泰的身躯似乎又更圆了几分。
「就是啊,风声也放出去了,几天来也不见个客人上门。杏花姐找来这女人究竟是不是真那么行啊?」莲花说。
「谁知道?咱们根本连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清楚。」纤纤动人的兰花说起话来还是有气无力的。「话说回来,杏花姐那一跤是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居然把鸨母的棒子就这么交给一个陌生人。」
「对咱们来说她是陌生人,对杏花姐可不是,她们早就认识。」梅花道。
「那就让我们也认识一下那女人啊!这么神秘兮兮的算什么?」莲花抱怨。
「根据桂花姐的说法,神秘正是我们的新噱头,她跟杏花姐觉得这样子可以吸引那些个爷儿们回来。」兰花说。
「依我看根本就是鬼扯!既然那位叫桃花的名妓美若天仙,充分展现她的美貌才能让那些爷儿们回来不是吗?桂花姐却给她盖上头巾,还要她坐在帘幕后头接客,这也太胡闹了吧?」梅花嚷。
莲花耸耸肩:
「反正咱们就静观其变,真的没办法了再做决定。」
「有什么好决定的?横竖咱们除了这里也没地方可去了。」梅花说。
「那么也不能就这么在这里等死啊!」莲花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实在是闲得发慌,再这么下去闷都闷死了。」
一个呵欠引发了另一个,瞬间坐在前厅的三个女人已经是呵欠连连,就在此时,后头传来令人振奋的声音:
「姐妹们,开饭了。」桂花喊道,一句话就驱散了满室的瞌睡虫,几个人争先恐后往后跑,精神全来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