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根本不相信她,打从两人在这个城市再次碰面,她就一直以闪躲逃窜着称,他才不指望她会乖乖地找时间跟他吃饭。
「那你把家里钥匙给我。」最后他说。
「你说什么?」
「我要你把钥匙给我,我回你那边等你。」
童心妙差点跳了起来。
「不可能,我怎么可以把家里钥匙交给你呢?」她嚷,但是记得压低了声音。
「不给我也行,我就在这里等你下班。」
「那还要八、九个钟头耶!」
凌非耸耸肩道:
「我无所谓。」
「你--」童心妙张大了嘴,继而怒视他说:「你愈来愈像流氓了,专门威胁恐吓善良百姓。」
「我没事,可以等你下班。」
童心妙气得咬牙切齿,但仍掏出钥匙交给他,然而在内心深处,她总有那么个不祥的感觉,好象……好象她交出的不仅是串钥匙而已。
§ § §
如果有所谓的「笨蛋选拔赛」,而且又有高额奖金,童心妙倒是很想去报名,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有夺冠的希望,至少也有坐二望一的实力。
没错,她就是本世纪最蠢的女人,乖乖把钥匙交给一个臭男人不说,最蠢得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还问了那么一句话:
「你住在那样的地方不觉得太简陋了吗?」
是的,一切的紊乱都是从这句话开始。
今天一下班,童心妙就找上了梅兰,拜托她跟自己一起回家,却遭到无情的拒绝。
「不行。」就这么两个字。
「为什么不行?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去面对那家伙吗?」童心妙责难道。
「那家伙是你的床伴耶。」
「喂!什么床伴?说的真难听。」
「是你先这么说的嘛!」梅兰提醒她。「我陪你回去也没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你终究得跟他一起找出条路来。」
「问题是我没有心理准备。」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船到桥头自然直。」梅兰抛下这么两句就挥挥手走人了,简直就是狼心狗肺、没血没眼泪!
童心妙瞪着她的背影咒骂了许久,然后颓然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尽管是怀着忐忑难解的心情,童心妙还是在路边买了一些消夜。她不懂自己何必这般替他着想,如果她回到家发现他已经留下钥匙回去了,那么她该高兴地欢呼,然后把这些消夜全吃进肚子里才对。
事情岂会真如童心妙所愿?她近来何曾这么幸运过?
一进门就看见凌非躺在沙发上熟睡着,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美国职篮。
童心妙切掉了电视电源,细微的声响令凌非张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
「想睡的话,要不要回家去了?」童心妙问他。
「不能就在这里睡吗?」
「你别想。」童心妙将消夜--一袋香辣卤味递给他。「晚餐吃过了吗?」
「吃了你柜子里的泡面。」
童心妙听了大为吃惊:
「咦?那个不是早就过期了吗?」
「有什么关系?」凌非接过消夜,打开袋子开始大快朵颐。
看着他的吃相,童心妙在他对面坐下并问道:
「你平常三餐都有正常吃吧?」
「嗯。」凌非含糊地点点头,令童心妙有些担心。
「你虽然年轻力壮,但是课业工作两头忙,营养方面不注意是不行的,你该不会餐餐都吃泡面度日吧?」
「没有啦!」
「还有……我这么说也许有点失礼,模特儿这一行待遇是不是很差?」
「啊?」凌非抬起头看着她,嘴里还塞着根卤鸡脚。
童心妙擅自将他的反应解释为「有点尴尬地承认了」,便皱着眉迳自说道:
「我还以为当模特儿很赚钱呢,而且他们都说你在这一行里算很顶尖的,这么说来,应该不至于过的这么辛苦才对啊!」
「辛苦?你指的是我吗?」凌非说着又开始啃鸡脚。
「不是你还会是谁?」童心妙身于微微前倾。「喂!再说句不礼貌的话,你住在那样的地方不觉得太简陋了吗?」
可怜!最后这句话简直就可以荣登今年度蠢话排行榜之首,童心妙才问出口,凌非眼里已经闪着诡谲的光芒。
「是很简陋。」他说。
「真的很简陋。」可悲的是有个蠢材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空间小,通风不良,到七、八月时怎么住人?而且没有自己的卫浴设备,又是木板隔间,万一发生火灾肯定是迅速蔓延逃生不易。」
凌非耸耸肩道:
「那里便宜啊,而且离学校又近。」
「安全舒适应该是比较重要的考量吧?所以我才问你干模特儿这一行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钱可拿?或者是因为你还在上学,是个工读生,他们就剥削你?」
凌非呛了下,开始咳嗽不已,童心妙忙去替他倒了杯水。
「其实你也用不着不好意思,」她把水递给凌非,又一次擅自解释了他的反应。「现在像你这样完全不倚靠家里,半工半读自力更生的人已经愈来愈少,很了不起,真的。」
凌非擦拭着被呛出来的眼泪,抬头看她。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这也不算啦,我主要是想给你一点建议。」童心妙眉头紧锁,似在思索怎么说比较恰当。「呃……我这边还有一些存款,是为了急用存的,我想你的情况也称得一有点紧急,不如我把这笔钱先借给你用,你另外找个既安全又舒适点的地方住。这么一来,你不用工作得太过辛苦,也可以多花点精神在课业上,等你大学毕业……」
「我可以往在你这里。」凌非低下头继续解决那袋卤味。
「等你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再慢慢……咦?」童心妙前一刻还滔滔不绝,随即就跳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她睁大了眼睛。
「我说我可以往在你这里。」凌非重复道。
童心妙张大了嘴,显然受到很大的惊吓。
「你……你……你疯了?」她口吃了半天就挤出这么几个字。
「我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啊!」凌非总算把消夜吃完,起身进浴室洗过手回来又继续说:「你这里挺舒适的,而且也不是木板隔间,万一发生了火灾,还有逃生梯……」
「喂!喂!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不能搬到我这里来住。」童心妙跳脚道。
「为什么?这样可以省钱,我也可以照顾你。」
「你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人吧?」童心妙开始在客厅里绕圈子。「我说你……你也看得出来我这边地方很小,虽然勉强称之为楼中楼,其实只是间有阁楼的小套房,根本就没有多馀的房间可以给你住。」
「我们是情人,只要一个房间就够了。」
「你……」童心妙瞪着他,又是一阵口吃。「你还真是说的轻描淡写,我们两个……我跟你才不是那种关系。」
「明明就是。」
「不是。」
「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童心妙朝他喊道,然后冲进浴室并且把门锁上。
凌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怔住了,等回过神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她一定会反弹,但没有料到反应是这么剧烈,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情侣,不是爱人,那么那天所发生的事究竟算什么?
他的确曾经是个私生活超级不检点的人,可她不是啊,如果她不喜欢他,只把他当弟弟,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给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要爱上如此难以捉摸的女人?
凌非轻叹-起身走向浴室并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