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睡眠时光线太强,自从与咏贤一起生活以来,她配合我的习惯,睡觉不开小灯,连窗帘也拉上,怕一大早晨光照进室内,会影响到我睡眠。
我看着掩上的窗帘,心中泛起一股暖意。想搂搂她温热的身躯,身边却空空无人。
她不在床上。
我再无睡意,掀开冬被下床穿衣。
循着那股子煎火腿的香味出了房门,我料想她应在厨房里弄早餐。
这小女子是认错了想道歉,今早才特地起床弄早点?
我开怀地想,心情像拨云见月一般舒畅起来。本来嘛,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快快乐乐过生活,不是为了折磨对方。
如果她能够体谅我,我们又何至于伤害彼此如昨夜?
我走出房门,寻香到厨房找到她窈窕的身影。
她背对着我,也许正在煎蛋。
我悄悄走近她,双臂一伸圈住她纤细的腰身,唤道:“咏贤--”
锵当!
锅铲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跟她都楞住,瞪大眼看着地上那颗白色的蛋。
五秒钟。我们僵立五秒钟。
她回过头来怒瞪着我,娇叱:“你做什么!”
“我……只是抱抱你呀。”我无辜地摊开双手。我做错了什么?
“你成功了,你吓到我了,你可以得意了,”她根本不听我说,迳自冠了一堆罪名在我头上。
我忍住气。“我得意什么?”
她抿起嘴,理也不理我,弯下身收拾残局。
“咏贤,你把话说清楚。”
她不理我。我兜在她身边转,活像个傻瓜。
“咏贤,你说话呀。”
她捞起那颗蛋,丢到垃圾桶里。“你自己心里有数。”
见鬼,我有什么数!我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说--她还在生昨夜的气?
这是唯一我想得到的,再有其它,我投降。
“你走开啦,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我看了她一眼,决定听从她的话。我不想招惹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我去盥洗。
十分钟后,我刷好牙,刮好胡子,洗好脸,换了衣服,回到餐桌前。
她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餐,见到我,一张脸面无表情,我难以预测她究竟气完了没?
我饥肠辘辘地在餐桌前坐下,伸手想拿盘中烤好的土司。
她突然打我的手,将那片土司拿过去。
我冷起脸。“这是什么意思?”
她头也不抬地道:“冰箱里有土司,桌上有烤面包机,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要我自己动手?我隐忍住,仔细看了眼桌上的食物。火腿一份、蛋一份、鲜奶一杯--“你没有准备我的早餐?!”
她反道:“你奢望我替你准备?”
“当然。”既然她都下厨了,多做我一份会怎样?
“真抱歉,我不知道只不过跟你同居,就得当你的佣人!!”
我蹙起眉。“你说话不要这么冲。”火药味太浓,是大吵一架的前兆。说话留三分余地,是相处之道。
她听我这样说,也有了自觉,冷静下来,不再开口说话。
我只得起身拿面包烤,顺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许久,它道:“你今晚去睡客房。”
我差点呛出牛奶。要我睡客房!她真狠得下心。“我不。”
她昂首道:“反正我不跟你同床。”
我气极。“那么也轮不到我去睡客房。”
她双目圆睁。“你……你就不能让让我?”
我铁着心,“错不在我身上。”再下去势必要两败俱伤,我捉起西装外套,夺出门外。
工作去。
见面心烦,相见不如不见。
后来在公司里见到咏贤,她眼睛红红的。我想是我出门后,她又掉了泪。
我想我不应该那么气她,她说得没错,我是男人,为何不让让她。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就风平浪静了吗?
我在固执什么?见她难过,我心里会好受到哪里去。让自己心爱的人哭,我是个笨男人。
“这项提案我反对。”在高级干部的会议上,她突然出声反对我提出的计画案。我楞住。她还要意气用事?
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家里,打打骂骂也无所谓,现在是在公司,是公事,事关上亿美金的开发计画,她在搞什么飞机!
不、不,我不让,这不能让,她要出状况,我绝对与她周旋到底。
会议被迫终止,老板有意作和事老,开支票请我们去玩。
玩?开发案迫在眉睫,哪来时间去玩?她要去,就让她一个人去好了。我不在乎!
话是这么说,她一离开,我后悔了。
咏贤去北海道,归期遥遥。
我想她。
她若还想吵架,我奉陪就是。
只要她快回来,她要我让几步,我都照办。
如何让她不离开我,一句“我爱你”够不够?
不够。咏贤要婚姻。
她终于又回到我身边,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万一有一天她要离开我,我用什么留住她?
这几年我们在一起时都有做避孕,就算咏贤没有做,我也尽量小心翼翼不让她受孕。
一旦她怀孕,我爱她,不想伤害她,自是不可能要她堕胎。孩子若出生,为了不让它成为私生子,就一定要结婚。
然而、然而……该死!我恐惧婚姻。
我自己就是在悲剧家庭中长大的,母亲悲惨的婚姻生活难道还不足以警惕我吗?
我身上流有那男人的血液,我怕我也生有负心的基因。我不要让咏贤也成为婚姻下的牺牲品,不结婚才能真正保护她,忠实于我们的爱情。
时光若能回到七年前,我宁愿我从没有去招惹她,没有遇见她,也就不需要在爱与婚姻中抉择。
咏贤最近常头晕目眩,中午时,我送她去医院检查。
她说她想吐,我担心她是怀了孕。
桌上电话铃响,我迅速接听。果然是咏贤。
我急问她:“检查完了吗?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一点贫血,不碍事。”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洵美……”
我轻声问:“怎么了?”
“你现在出来好不好?”
咏贤的语气有点像在撒娇,软绵绵的。
“什么事?”
“我在林森路口那家婚纱店,你……”
婚纱店?“你在那里做什么?”
“啊,我头晕,你快点来……”
“别挂电话,咏贤--”
她挂了电话。
这家伙在干嘛?我有点不放心,捉了车钥匙离开办公室。
“李秘书,我出去一趟,有电话进来帮我留言。”
“好的。”李秘书道。
我走了两三步,又回过头:“李秘书,请教一件事。”
李秘书抬起头。
“女人如果贫血,要吃什么东西比较补血?”
李秘书似笑非笑,我有些窘,像是被看赛。
她说:“我听说葡萄很补血,如果没有新鲜葡萄,葡萄干也有点效用。”
葡萄。“知道了,多谢。”
我立即下楼到地下停车场。
途中我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咏贤在婚纱店做什么?
我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拉着咏贤的手。
我推开婚纱店的玻璃门冲了进去。“放开她!”
咏贤与他同时转过身来,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洵美……”
伸手将咏贤拉到我身边,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刚刚进来时瞧见的那一幕,让我以为我已经要失去她。
“洵美,洵美,放开我,你弄得我好痛。”咏贤在我怀中挣扎。
“不,我不放,别离开我。”
“你放开我,我不会离开你。”
我逐渐冷静下来,松开手臂的力道。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袭新娘白纱,美得不像是真的。“你穿这样做什么?”
咏贤神色恻然地笑了笑。“谁叫我爱上一个不结婚的男人,这辈子恐怕也只能穿穿新娘礼服,过过当新娘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