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请来多少大夫,所有人都说寒梅没病,连他也找不出寒梅昏迷不醒的原因,只能眼睁睁见她日渐消瘦,束手无策。
再过几日,他就必须出使到日本,他怕这一去,他就失去寒梅了。
“如果你不能醒来,我干脆陪你一起走,不要让我到了日本去,连魂魄都不能相聚。”寒梅再不醒,他也要跟着疯狂了。
情至深处,他哀伤不能抑止地流下眼泪,滚烫的泪水滴落她苍白的瘦颊上、眼睑上,仿佛寒梅亦知他的忧伤,陪他一起流泪。
低泣的声音荡入耳中,惊醒沉睡中的魂魄,她迷惘的竖耳倾听,那声音传进她耳中,荡进她心底。
好深沉的哀伤啊,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但随着低泣声所传来的叹息声却是她所陌生的,恍似潮水,又仿佛龙吟。
在黑暗中,她寻着那叹息声走过去,看见一名银发的少女流着泪,幽幽叹息。
好美的女子啊,她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呢?
银发少女抬起泪眸,望着寒梅,须臾,伸手招她过去。
寒梅不由自主的走向她,“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呢?”
“我迷路了,回不了家,你能帮我吗?”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迷路?”寒梅望望四周,又觉一阵晕眩,她勉强支持住,诚恳道:“我能帮得上忙的话,当然愿意。”但,她并不认识这位银发少女,要怎么帮她呢?
少女眨着眼,拉着寒梅的手,欢欣道:“谢谢你,我就知道我没有找错人。”
“可是,我该怎么帮你呢?你家住哪儿,或者你有其他家人在别的地方吗?”
少女摇摇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先帮你回去。”
“帮我回去?”她不懂。她要回去哪?她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是啊,你不该在这里的,若不是父王——你能原谅他吗?他只是太伤心了才会这样。”
寒梅愈听愈迷糊。“我虽然不明白,但是任何人都不免有犯错的时候,有谁是不能被原谅的呢?”
少女闻言笑开了。“谢谢你,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还珍贵。”
寒海一头雾水的看着少女,仍是不明所以,为滴到手背上的泪感到困惑。
“我不能久留了,若你真有心帮我回家、三年后到有余村切记莫忘,三年后再见了。”
看着少女突然消失,寒梅吓了一跳,眨眨眼,以为是梦,可是她留在她手背上的泪却又那么真实。
这是怎么回事?是撞鬼还是遇仙?
“寒梅?”是他眼花了还是寒梅真的醒过来了?可是为何她眼神呆滞,好像没听见他,也没看见他一样?
寒梅再眨眨眼,有点不习惯突来的光亮。
见他一脸惊喜又迟疑的瞠目瞪着她看,她皱起眉,伸手想抚他憔悴得不像样的脸,却使不上力:开口想问他好端端的干嘛掉眼泪,喉咙却干哑得难受。
周访烟激动的拥住她,心中大呼感谢,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寒梅终于清醒过来!“寒梅,寒梅,你可知我为你担了多少心……幸好你醒了。”
调养数日下来,寒梅的气色已好了许多,只是仍需人搀扶着才能行走。再者,周访烟即将远行到日本,被打断的婚礼因而未重新举行。
将别的这一夜,两人都十分依依不舍。
“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行,到日本有数月的航期,你身体还这么虚弱,我怎么放心让你同行?”将她安置在床铺上,拉起暖被盖住她的身子。
寒梅懊恼万分。“我真恨自己为何仍是这副样子,若不是知道跟去势必会成为你的累赘,不然我说计么也要跟你一起去。”
“别恼别恼,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等办完事,我立刘就赶回来。”他安抚着她。
“可是,我担心你呀。”她楚楚可怜地揪着他的衣衫,不安的感觉一直未减。她很怕他真的一去不回:每每有这样的念头,她又会气自己爱胡思乱想。
“我也担心你,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要赶紧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我已经吩咐厨子帮你准备药膳,你可别因为我没看着你就偷懒不吃,我希望等我回来,看到的是健健康康的你,好让我能立刻再与你拜一次堂,让你成为我的妻。”寒梅怕吃药,他不特地交代几声实在不放心。
寒梅听见要吃药,皱着眉点点头,不想让他担心,“说到药,日本那里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仙药吗?”
“秦朝始皇曾派人去找过、不过派去找的人没回来,据说是定居在那里了,神话传说里记载海上有仙山篷莱,有人认为就是日本,我虽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听说日本有长生不老药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就算有,也不可能给我带回来。”
寒梅惊讶地从被窝里爬起来,“那么你还要去?”
周访烟索性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其实求药是假,刺探是真。皇上一直很怀疑日本使臣是怎么拿到八王爷与海盗勾结的书信,日本国过去从未遣使来朝,不免令人怀疑他们背后的动机为何。”
“那你去日本不是很危险?”她白了脸,忧心仲仲。
“这是皇上让我辞官的条件。”他原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心,但既和她约好了不隐瞒,他还是将这件机密大事告诉她。“寒梅,你别担心,我是以使节的身分前去,不会有事的。再者,他们的使臣也留在宫中,为的就是保证我安全。等我回来,我就辞官带你回去江南过我们自己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但是……”她担心他呀。
他摇头,望着她道:“相信我,我说我会回来,就一定做到,担心也无济于事呀,所以别再替我烦恼了,好吗?”
寒梅抿起唇,点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感受他的温度。
“我知道了,你安心去,我养好身子等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一直等,因为我相信你,你向来说到做到。”她好像变软弱了,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子的,她必须坚强起来。
周访烟眼底有着温柔,笑意浮上唇边。“最多半年,半年后,我必定回来。”抚着她的秀发,捉起一撮把玩。“我有没有说过你蓄长发很好看?”
寒梅的发像宝缎一样,美的不可万物。
“本来我嫌麻烦,又有点想剪,你喜欢,就为你留着,可是以后你得帮我整理。”
舍不得,仍是不舍他离开呀!唉……
“好啊,我喜欢你长发的模样,就蓄着别剪,以后我天天替你梳头。”他想像着以后晨起替妻子梳头的景象,笑意盈盈。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哪天你偷懒或是倦了,我就一刀剪了,而且从此不再蓄长。”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的发会留很长很长,长到像一匹黑缎,一道黑瀑。”他爱不释手的替她编起小辨。
“那么长,那我要留几年?”寒梅煞有介事的思索起来。
“我们来算算,你的头发长的快,半年后会垂到胸前,两、三年就会齐腰,第四年及膝,不到十年就发长垂地……”
“慢着慢着,我不留那么长,留太长连走路都不方便,你要喜欢,我届时剪下来给你好了。”想到头发要留那么长,她就觉得可怕。
“不许剪。”他反对。
“要剪,到胸前就好。”她瞠目瞪着他。
“到膝。”他讨价还价。
寒梅摇头,“最多到腰,再不退让,嘿,这是我的头发耶,为何要听你的?我一定是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