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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丑!”冷傲霜拿了一只树上的小青虫,丢入雏鸟张得半天大的嘴,有效地封住它的口。

  在离开的时候,她仍放了一株香草在巢穴中—才背着药篓子离开。

  采药做什么?当然是配药用的。但是冷傲霜不为人看病,她只研究。每研究一种新的医疗方法,或是发现一种新的药草,她就会把它记录在她的“医方纪要”当中,这本书是她习医十多年来的心得。

  是的,她从很久以前就发誓绝不再为任何人医病。虽然这个誓言曾为药奴和他舍命相救的那个人破例过,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冷傲霜有一身绝顶的好轻功,当初之所以能逃过灭门的浩劫,除了药奴舍命护主以外,这身轻功也是重要的助益;不过,她还是喜欢走路。

  “百医神宫”除了过人的医术外,轻功也是一绝,但是当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夜那么深,大部分的人早已鼾声频传;而夜袭者又太多,目的真是要对百医神宫赶尽杀绝。在混乱之中,她是被众人求着离开的……

  她不喜欢使用轻功,也是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太多哀伤的事情。

  记忆会逐渐变淡没有错,因为人都是健忘的,有时候人的记性甚至还不如一条狗。但是每每忆起,哀痛愁绪却加倍的沉重;而她,也还无法肯定当年血洗百医神宫的究竟是什么人?

  算算年头,也八年了。

  “不准报仇,只要好好地活下去。”长老的话还历历在耳。

  不要报仇?可是,那是三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把愁恨遗忘了吧,不要怨恨。”她的娘亲也这样告诉她。

  忘却愁恨?太难,她做不到,她并不是一个善于遗忘的人。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效才好?

  冷傲霜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忿恨难耐地奔向一棵路树捶打着树身。

  “谁?!”意识到不熟悉的气息,她猛地转过身来,正好撞进一副温暖的胸膛中。

  易盼月露出一张好看的笑脸,手里笨拙地抓着一捧白海棠。“生辰……”

  “生辰──”两字才出口,他便看见她伤痕累累的双手。

  “你──”

  “是你。”冷傲霜不着痕迹地退开。

  冷傲霜并不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习惯药奴偶尔会回到这山里头来。好像是从三年前救了易盼月开始,药奴回来时身旁就多了这么一个人。

  想必是药奴回来了。

  “你的手──”易盼月丢下那捧海棠,走上前去想探视她的伤况。

  “不碍事。”冷傲霜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不再理会易盼月。

  她跟他不想有太多的牵扯,即使她曾救过他的命,她也不需要任何感激。

  唉,人情的牵扯只会是一种负担。

  易盼月不再说什么,弯身捞起地上的白海棠,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一走进屋里,冷傲霜就闻到一股极香的荤食味道。药奴从厨房的玄关走了出来,手上还抱了一昙桂花酿;顺着药奴移动的身影看去,桌上摆了形形色色的小菜,还有一只熏鸡,菜色算是十分丰富。

  药奴一看到冷傲霜,笑着忙上前招呼。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吗?”她没笑,脸色冻成了寒霜。

  药奴并不太吃惊冷傲霜的反应。

  他把酒放到桌上后才道:“今天是少主十八岁的生辰。”

  冷傲霜怔愣了一下才大声说:“不对!今天是百医神宫三百人的忌日!”

  “霜儿……”药奴无奈地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本该是欢欢喜喜地为冷傲霜祝生,即使早预料到冷傲霜的反应会是如此,但仍教人有一股心冷的感觉;像是在热铁板上浇下一盆水──这水还是冰冷冷的。

  此时此刻,连空气也凝滞不动了。

  冷傲霜无情地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仆人,虽不发一语,眼神却满是苛责。

  凝滞总要有人打破,不然大家都会窒息而死。

  “可也是你的生辰嘛。”易盼月走到桌前,迳出口倒了一杯醇酒,强拉着冷傲霜到门前。

  “一杯酒告慰诸位前辈在天之灵。”他长袖一挥,杯酒洒地祭鬼魂。

  连斟三杯酹地,冷傲霜在一旁见了,脸色冷得冻人。

  易盼月从容自若地再斟一杯酒,优雅而恭敬地举至冷傲霜面前。

  “同样一杯酒,愿你──世世平安。”

  冷傲霜伸手打掉那杯酒,沉着脸不说话。

  药奴见状,又向易盼月使眼色。

  易盼月笑脸不改地抓起那捧白海棠,献宝似的送到她眼前──

  “初夏的海棠我摘下十八朵,送给你。”

  这等恭维──何等可笑!冷傲霜这回可货真价实地蹙起了眉,伸手接过被送到眼前的那捧海棠,一瞬间她注意到另外两人眼中的惊喜;只可惜,她虽然不善于遗忘,却善于使人失望。

  接过白海棠,她连看都不看,便将那捧海棠丢下地,并且践踏。

  易盼月不在意那十八朵花的命运,倒是她的手伤……他居然忘了,真是该死。

  易盼月才要上前,药奴便也注意到冷傲霜的伤口。

  冷傲霜又避开药奴的关注,沉着脸道:“以后别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冷傲霜已经死了,她只有忌日,没有生辰。”

  “霜儿──”药奴不知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疙瘩。

  “凡是人都有生辰的,就算是你冷傲霜也一样,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一就是一的,你必须了解‘二’的存在。”易盼月取来金创药,蹲下身仔细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熟练且快速。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冷傲霜为了他的话而气恼,气愤地举起手,这才发现手上已涂满了伤药。

  “我不是在教训你,把手给我。”易盼月不兴与人伴嘴,他边说边拉过冷傲霜的手,轻柔地替她的手缠上干净的纱布。“这是从塞外带回来的膏药,对外伤的愈合很有效用,持续涂抹一段日子,可以不让肌肤留下疤痕。”

  听易盼月这样一说,冷傲霜感觉到手背上的那股清凉,好奇地嗅了嗅手上的药味。

  “给我瞧瞧。”她说。

  易盼月似乎早料定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未待她开口,便已将那只瓷瓶奉上。

  她将药瓶打开,又嗅了嗅。“薄荷?”她低首继续研究。

  易盼月笑笑地点点头。

  “山豆根、土茯苓?”冷傲霜一一点出手中药物的成分,并不时抬头询问易盼月。

  “还有──”易盼月故意拉长语气。

  “还有?”冷傲霜偏着头斜看他一眼,一次又一次地把弄着手中的瓷瓶,神情万分专注。

  易盼月也很专心,专心地看着冷傲霜偏头沉思的模样。

  “这药是关外的东西,那里的环境与中原不同,很多药物都是中原没有办法见到的。”

  “但是大部分的药性应该可以互相取代。”冷傲霜仍不死心地继续研究手中的药。

  “嗯,的确是这样。西域有一种‘割孤露泽’,和中原的黄连药性就很相似。”易盼月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极自然地讨论起医药的见闻,并切磋起医疗方面的问题。

  易盼月可以说是成功地赢得了冷傲霜的全部心思──不管他是有意或者无意。

  药奴在一旁看着,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渐次泛起阵阵的微笑…… ★

  ★ ★

  冷傲霜从没见过比易盼月还要惹人厌的人;她也从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活像连箭都射不穿似的。

  “你干嘛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你太闲了是不?”冷傲需尽量压住心中的不耐烦,却改变不了隐带怒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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