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自己的母亲……抬起头,西门凛霜想到了远在长安的康荃,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早就知道母亲对她没有关怀、没有爱,只是不断要求她扮演好西门家继承者的角色。
临去前,西门凛霜从钱囊里取出两锭银,放进她腰间小袋。
“大娘,这是我唯一能表示的心意。”双手合十,她诚心地喃喃祝祷。“希望你平平安安,别再为你的女儿伤心难过。”
该上路了,在这之前,她得解决另一件事--有关暗助她的那个人……有关,冷青冥。
他知道这么做无疑是暴露自己的行踪,但助她于危难,本就是他默默跟随的用意。而该面对的,总要来的。
“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吧!”
果然……她来了。冷青冥深吸口气,自屋檐翩然落地。
“我放不下你。”深眸瞅着她,清和而坚定,一如跟她说话的语气。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回视向他,西门凛霜只觉情潮在胸臆问翻滚,几乎克制不住。
“你已经跟西门家无关,别再跟着我了。”她力持镇静地扯了抹笑。
“我跟着你,确实跟西门家无关,那是我个人……”
“不行!这样不行!”骤然打断他的话,西门凛霜扬了声音,肃了神情。“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并没有妨碍你。”
“我……我不想你跟着,就这么简单,行吗?”她不想说出更伤人的话。
“我只想远远跟着你,就这么简单,行吗?”他不是没脾气,是始终相信她、相信过去十五年来累积的情分。
她面无表情,沉默着。
“霜霜,你让我糊涂了。”浓眉深锁,冷青冥继续道。“如果你为了寻找适合的夫婿人选,担心咱们走在一块儿会遭人误解,为什么我默默跟着你、护着你,仅在危险时出现都不行?”
她还是骗不过他,从小到大,从来不曾成功过。西门凛霜惨惨一笑。冷青冥若再追问下去,她实在无法招架呐!
“既然你坚侍要答案……”话未说完,她倏地出招攻向他。
“霜霜,你!”
这一着,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然而,她招招都是狂风暴雨似的拚命打法,更教他为之震惊。
她明明知道,以她的功夫是伤不了他的;这样的过招方式,只消他没拿捏好回掌的分寸,反倒是他会伤了她。若她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后果,不堪设想呐!
思及此,冷青冥当机立断,转守为攻,由被动改主动,使出擒拿的本领。十招内,他先扣下她的左手,后制住她的右手。
“霜霜”
“你放开我!”
使劲往后,西门凛霜脱出他的掌握,身子跟随后退数步,不意右脚踩着了地上凹陷,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当场跌坐在地。
“晤,好疼!”她的右踝似乎扭伤了。
冷青冥急欲上前察看她的伤势,却遭旁人介入--“姑娘,你没事吧?”
来者是名年轻男子,顾身挺拔、面容冷峻,着的虽是寻常庄稼汉的衣裳,却隐隐有股不平凡的气度。
一见到其他人,西门凛霜如溺水者抓到浮木,立刻朝他伸手。“拜讬!麻烦你扶我起来,我的脚扭伤了。”
“霜霜……”冷青冥瞅着她。
西门凛霜抱定主意不看他,一径跟陌生男子请求。“拜讬!”
男子眸眼锐利,似乎觉察出他俩关系不寻常;正自思忖该如何动作时,又多了名搅局者,这回是个小姑娘,清秀脸蛋上有双灵活的乌瞳,滴溜溜地转着。
她一来就指着冷青冥的鼻子,给了顿结结实实的数落。“你呀,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羞死人啦!”
男子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小月,咱们不清楚内情,先别下结论。”
“哼!我可是有眼睛的,刚刚发生的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服气地指了指自己的眸子,然后索性不理两个男人,直接转向西门凛霜。“来!我拉你起来,小心点儿,慢慢来!”
西门凛霜朝她感激一笑。“谢谢姑娘。”
在两名不速之客的帮助下,西门凛霜由那男子背负着离开了,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不曾瞥向他,即便是匆匆一眼。
冷青冥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身影,没来由地闪过两幕记忆,一是母亲临终、一是父亲临终。两件事发生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但却有个相同点:都是他眼睁睁地瞅着一场最痛的失去,一场永远无法追回的失去。
这摹然袭来的记忆,是不是表示他将要失去她了?
即使,不是死别……
※ ※ ※
“疼、会疼…”
“你忍着点,我现在正要检查你有没有伤到筋骨。”男子握着她红肿的右踝,以指轻压。
“她伤得怎么样?”另外那位姑娘也蹲在他旁边,关心问道。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男子扬起头,给了西门凛霜一记安慰的温煦笑容。
她还没回应,小姑娘倒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哇哇大叫了起来。“你……你居然在笑、在笑耶!”
“笑?”西门凛霜瞧了瞧他,再转向那姑娘。“他笑,很奇怪么?”
“姑娘,这……你有所不知啦!”站直了身,她拍拍西门凛霜的肩,脾脱的模样仿佛万事尽在胸中。“这家伙呀,平日总是板着脸,活像戴了张冰冰冷冷的铁面具,火烧、刀砍、石磨、水冲,全都没用。”
“有这么糟么?”小姑娘话说得有趣,让她不禁瞅了那男子一眼。“我倒觉得他待人和善体贴,应该挺好相处的。”见小姑娘不以为然地猛摇头,于是她又加了句;“我不说谎的,这话绝非造假,我是真这么觉得!”
“许是他心情好呗!”小姑娘朝那男子吐了吐舌头。
西门凛霜瞧在眼底,心窝头又是暖又是酸,那种带了甜的亲呢,既熟悉又觉陌生呐……冷哥哥,现在不知怎么了?经过这次,她和冷青冥之间,恐怕连最后相系的情谊都断了吧;原先,她还望能留下兄妹之情的……
“姑娘,你怎么称呼呀?”那姑娘丢问过来,她这才猛然回过神。
“我……我……”该报真名么?这里是江南,在阳谷东方家的势力范围内,若报出西门凛霜,风险似乎大了些。
最后,她决定了。“我叫冷霜。”
姓冷,从他的姓。
“白天追着你的人,是谁?”
“他……他……”该怎么说他们的关系?西门凛霜勉强给了个回复。“他是我哥哥。”这总该是最安全的答案吧。
“哥哥?那不就跟咱们同样?”那姑娘在自己跟男子间来回比了比,漾了笑。“我是戚小月,他是戚大日,听名字就知道咱们是兄妹啦!”
戚小月还有问题。“你哥哥怎么对你这么凶?”
西门凛霜想也不想便替冷青冥辩解。“其实他不凶,你别误会了。”
“不凶?”轻哼自鼻喷出,显然戚小月并不同意。“他要是不凶,会跟你动手么?还害你扭伤了脚踝。”她顿了顿,继续探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到适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辩解,西门凛霜不禁红热了脸,现下戚小月再丢个如此直快的问题,当真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呐她来不及开口,威大日便已敛了容色凛了声,对戚小月说:“人家脚伤正痛着,你急着问东问西,又不是审犯人。”
他的口气并不粗恶,可一听便知严厉得紧。
戚小月听了,当场抿紧了嘴、黯沉了脸,有丁点恼,还有更多更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