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她眼里闪着自信。“别忘了我有韦向保护。”
然而,这句话反倒令不常让情绪显露的万其萨重重地皱起了眉头,内心泛起难言的苦味儿,什么都不能说,却必须接受这个事实的鞭笞──他的“珀儿”,需要的已经不再是“萨哥哥”的保护了。
“你……”他深深瞅着她,说。“还是要自个儿小心。”
“嗯,我明白。”冰珀轻轻颔首。“至于,那个内奸……”微微颦眉一顿,然后,冷冷地宣告:“我不会容情的!”
背叛的下场,永远只有一个,不会有例外!
※ ※ ※
夏日阳光有着张狂的金亮,打在披青着翠的叶梢,倒去了几分刺眼和炽意;行云飘飞在天顶,是不知由何处吹来的风露了形迹,一个眨眼,还来不及留下任何影廓,便已在千里之外了。
“要不要歇会儿?”
“不了。”
果然是这个答案!这个好胜的姑娘……项暐莫可奈何地摇摇头。
自大清早出了神宫,以快骑到卧龙岭的山脚,徒步而行,她没嚷过半句累,没休息过片刻,就这样埋头安静地往前走。
“喂!”他轻喊了她一声。
“嗯?”她淡瞄了他一眼。
“咱们来较量较量,如何?”他丢下战帖。
“现在?”这个时机适合吗?冰珀颇感奇怪地问。
“是啊,赶路归赶路。”项暐斜睨着她,唇边的笑带了挑衅的味道。“可真正的强者应该是不为俗务所囿,随时随地都能够尽展本领才对。”
“好!较量就较量!”下巴儿一昂,她应允了。她知道他的功力绝不逊于自己,不过,所谓的挑战,不就是这样才有意思?“那么,你想用什么方式来分出高低?”
“很简单!只要我做的三个动作,你能跟着做到,那么,就算你赢!”
“这么有自信?”
“你要反悔还来得及。”他还是那个笑容,看来无害,可是其中暗藏的玄机深意却让人猜不透。“我可没一定要你答应。”
“笑话!既然已经答应,岂有临阵退缩之理?”冰珀扯了扯嘴角,好胜之心完全被挑起。“要是你输了,我有什么彩头?”
“你可以要求我做三件事,任何事都可以,只要不违背我的良心。”不愧是她!直接就以他败阵做为假设提出问题……项暐心底失笑地想,表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和的招牌笑容。“不过,反之亦然。”
“可以!”她爽快地与他击掌定诺。“你出招吧!”
“瞧清楚了。”项暐从地上捡起铜钱大的石子,运起指劲,对准顶上的云杉射去,只听得石子破空发出嗤地一声,一针杉叶轻悄悄地坠了下来,其余的杉叶丝毫未动。
“练准头吗?这样太容易了!”轮到冰珀,她以相同的手法击落杉叶,然后笑吟吟地拾起那针叶,石子正好被贯穿。
项暐的运指劲以石打叶已经不易,必须兼顾刚力与柔力,方能使一针叶落而旁叶无动;然而,冰珀这一着又更为困难,除了要兼顾刚力与柔力外,还得在收化运发之际拿捏得恰到好处。
“嗯!不简单!不简单!”项暐也不吝于说出赞美;看着她小胜后的表情,虽然没有洋洋得意的霸气,可是那份自负自信却流露无疑,而他──还是老神在在地微笑着。
“好说!再赐招吧!”
“这回比轻功了。”话才说完,他双足一点,身形潇洒地跃上了百尺高的云杉,斜倚着树干,任衣袂飘飘,丰神俊逸。
冰珀放心地笑了笑,紧跟着跃上一旁高度相等的云杉,不过,倘若与他全然相同,岂非太无趣了吗?只见她右足单立枝桠,左足微微屈起,双手交抱胸前,显然没有坚实的树干为支撑,仍旧轻松自如。
惯穿白裳的冰珀,纤瘦袅娜的身子端立在疾风之中,发丝随意场动,双颊因着日光映照而似抹了层胭脂般,泛着淡淡的嫣红,灵动的眸子里盛着意气风发的熠熠光彩,倒让项暐看得险些出神。
“如何?”
“嗯!佩服,佩服!”项暐还是气定神闲地维持他的笑容,而后,翩然纵身落地。冰珀亦随之。
“接下来是最后一项了。”冰珀说。
“嗯。”项暐轻应道,然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冰珀看他正思量下一步的比试招数,也不急躁,这最后一试可是攸关两人胜负,给他些时间思索,这样的挑战才有意思!
可是过了好半晌,瞧他一点动静都没有,迳自在树下煽风纳凉,她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认输了吗?”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
冰珀不解。
“我坐下来已经约莫一刻钟了,而你始终站着,这不是输了吗?”笑意深深,项暐缓缓地说。
“你!”她不服地瞪着他,霎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面有愠色。
“你不觉得急智很重要吗?”项暐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丢了个问题给她。
冰珀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很难去驳辩他的论点;比武,说穿了,其实就是比临场反应。微低着头,冷静地忖度片刻后,她不得不认输。
重新正视他的姣颜已却了怒气,干脆地说:“冰珀愿赌服输!”
“很好!”项暐没错看她,她虽好胜,但同样输得起。“那么,我可以说出第一个要求了吗?”
“请!”在这荒山野岭的,他能许什么要求?她虽感疑惑,但还是应声道。
“过来坐着。”
“嗯?”她皱眉,不知他的真正用意。“坐着?”
“没错!就坐着!”项暐又好气又好笑地再次申明。
为了让她甘愿休息,他可是大费周章,而今这个倔强的姑娘还在怀疑什么。
纵使满心疑惑仍在,她还是依言走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嗯!很好!”项暐很满意地抚了抚她的头,像哄孩子似地。
“这真的就是你的要求?”
老天,照这样看来,该认输的人是他!
看她睁亮了灿灿明眸认真问他的模样,他觉得有些无力,无奈地说:“难不成,你觉得非得教你上刀山下油锅的,才算是要求?”
她沉默不语,肃然的表情已做了最好的解答──她确实这么以为。
他敛起笑容,很深很深地凝目向身侧的地,说话的语气却很轻很轻。“有时候,我觉得要你休息,比要你赴汤蹈火还难上千百倍;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疼惜自己?”
“疼惜自己?”冰珀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唇角。“对我来说,那没什么意义。”
但对我来说,即是意义重大。项暐在心里是这么回应的,可是,真正到嘴边的,却只剩下喟叹;许久,才将她的头扳靠在他的肩臂,柔声道:“来!靠着我小睡片刻吧!”
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真的让冰珀缓缓合上了眼,倦意逐渐占据了她的意识……
承受她倚偎着的重量,感觉她平缓稳定的呼吸声,项暐知道冰珀终于能够安心一眠了。
这些日子以来,忙着祭典的筹办,委实够她累的了,可这个倔强姑娘偏偏不喜欢休息,对每件事又务求完美;除此之外,埋在她心里的梦魇始终未曾远离,即使是奢侈的睡眠,对她来说,都不见得能放松休息。
他是瞧在眼里,怜惜在心里呀!
然则,对她,还能怜惜多久呢?一直拖着寻找宁儿的事,已让他愧疚满心了。
他的过往,和她没有任何交集,而他的未来里──会有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