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宽含笑瞅着她。“小心眼。”
绕珍决定装傻到底。“嗳?什么?”
“没什么。”他别过头,笑意愈深,顿了顿,而后补充说明道:“因为有些元老干部反对更新,所以这个计划目前还在试验阶段。”
她能明白。“纪宽,你想实现这个计划,一方面是不愿输,二方面是想证明给爸看吧,对吗?”
他微笑着默认。
“可怜啊,你真辛苦。”绕珍伸手摸摸他的头,把他当孩子般哄着。
纪宽捉下她的手,揣在掌中摩挲。“可是值得,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说真的,现在还算比较不忙咧。”
“啊,连续一个礼拜天天午夜后才回到家,这样叫做‘还算比较不忙’?那真正忙起来不就干脆以公司为家了?”绕珍摇头咋舌。
“搞不好喔,峻扬没有元老干部主事的包袱,要彻头彻尾来场更新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未来的前途。”
“峻扬?”棠茉齐的服务单位,她记得。
他颔首。“嗯,我目前就拿峻扬来试验。”
“那”该怎么问,问他是不是从早到晚都跟棠茉齐在一块儿?不行不行,这样酸味太重了。
“Hello?Anybody home?”以指节轻扣她的额心,纪宽唤她。
绕珍瞟他一眼,手掌立刻遮住自己的额,不让他继续肆虐。
“在想什么?”
“在想你这个人的心机到底有多重。”她刻意叹口气,一脸误上贼船的遗憾。
他吃吃地笑。“有吗?”
“没有吗?”按在他肩头的手,轻轻一推。
“那你说嘛,我又哪里算计你了?”
纪宽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无辜,但她不为所动。“想听我口中说出来呀?哼哼,我偏不要如你的意。”
他拿她没辙,索性自己跟自己叽叽咕咕了起来。“我真是拿砖头砸自己的脚,找了个那么聪明的老婆做啥?算盘怎么拨,主意还是全让她猜透了。”
其实,他只是想看看她吃醋的模样嘛!
绕珍噗哧地笑了。
“你还笑?我正在为我的下半辈子烦恼,你还笑?没同情心!”
她会在他的下半辈子里继续扮演妻子的角色吗?听他这么说,绕珍蓦地一怔。那纸结婚证书的意义,真的变质了吗?
“纪宽”她咽了咽口水。
“嗯?怎么了?”气氛好像不大对。
“我们”唉唉唉,这问题,比棠茉齐的事还让她难以开口呀。
“我们怎么了吗?”他追问,很少看她这么吞吞吐吐。
算了,先开口想问清楚的人,就在情感的拉拔里处下风了。拉拉他的手臂,绕珍绽开娇甜如蜜的笑容,朝他眨了眨眼,转开了话。“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
“夜市?”这个地点,他从小到大没什么机会去。
“嗯。”感到寂寞的时候,她想看很亮很亮的灯、很多很多的人,还有听很吵很吵的声音。
“那里有停车场吗?”他担心他的保时捷。
“骑机车去好了,方便些,夜市四周通常很难找车位。”
她有一台豪华125,他知道,但问题在于
挣扎半晌,纪宽不好意思地对她嘿嘿笑道:“我是跳级生,直接就学开车。”换句话说,就是——他、不、会、骑、机、车。
他微窘的神态,教她不由得漾开了笑。
眸光滑过他的眼,绕珍勾着他的臂膀就往外走。“欸,那有什么关系?,你载我这么多次,今天就赏我一个表现机会吧。”
“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就站在他的保时捷前。
九点多结束会议,现在已经将近十点,其他员工早就离开了。
棠茉齐无奈地撤撤嘴角。“我的车不知道哪里出问题,就是发动不了。”
“你应该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找人来处理。”语调一沈,纪宽问:“还是你有话想跟我说?”
她犹豫了两秒,重重地点了头。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有什么话在车上说。”
棠茉齐幽幽吐了口气。“谢谢你,纪宽。”
“你现在住哪儿?”他发动引擎。
她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老地方,你以前住过的那个老地方。”
纪宽拢起眉头,淡淡地道:“你应该早就搬离那边才对。”
“去年,我又搬回去了。”茉齐低下眼帘,黯然说。“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跟他在一起。当全天下的情人甜甜蜜蜜地过节庆祝,我只要一想到他身边的位置不是我,就忍不住满心怨妒。没有情人节、没有七夕、没有耶诞节和跨年,他不在我身边,不管跟谁在一起狂欢,我都只有强烈的空虚感。所以,我离开了。”
纪宽没有应声,两眼直视前方,专注地开车。
“我知道找你说这些很蠢、很笨,当初是我对不起你。”紧咬下唇,她不要泪水掉下来。“可是,这件事,除了我和他,就你知道而已,除了向你吐苦水外,我不晓得还能怎么办。纪宽,这世界只有你能了解我。”
“棠,你错了。”他微微一笑,如同平常对任何人那般,有礼而疏离。“也许我用理智就可以猜测到你的想法,但情感上,我并不想这么做。”他顿了顿,轻缓地跟她说了。“棠,我并不想了解你。”
棠茉齐再难掩饰伤心神色。惨惨一笑,她说:“看来我是自取其辱。”
“不,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棠,你想找的,是过去的纪宽,但实际上状况已经不一样了,你不是当年的棠茉齐,而我也不是当年的纪宽了上
“你说的没错,我是跟过去不一样了。”茉齐苦笑。“纪宽,如果当年做决定的是现在的我,我的选择是你。”
“因为你知道我是皇霆集团的总经理,而纪镇岩就是我父亲——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茉齐急急地打断。“我承认,当年我确实是一心向钱看,只想过少奶奶的生活,所以才会跟了他;但现在我不顾羞耻地来找你,是因为”
“因为你怕寂寞。”纪宽替她接了话。“棠,因为你怕寂寞。”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真正的心情。”她有些生气。“你不知道,为了要重新接近你,在峻扬里,我是多么努力地想往上爬!你不知道,为了今天晚上可以重新跟你说话,我究竟费了多少心血”
哭了,她还是哭了。
看她掉泪的模样,纪宽心有不忍,却更清楚温柔是此时的大忌。
“棠,感情是有保存期限的,必须常常加热,经过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记忆已经过期了。你该寻找的是一个真正爱你、而你也爱他的男人。”
“难道,那男人不可能是你吗,现在的纪宽?”笑得牵强,这是她最后问的。
“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纪宽认真地注视着她。“棠,不可能。”
也许他这么说显得很冷漠,但总是这样的,当心底种下阳光之后,即使黑夜里五彩霓虹再闪烁、再华美,也无从眩惑双眼。
舒绕珍,就是他的阳光。
第六章
纪宽又是忙到凌晨才回家。
峻扬是他拿来一展抱负的实验品,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尤其,舒绕珍已经让父亲愿意试着松开对他的箝制,他自己总要拿出实际成绩才是。
“咦?绕珍,你还没睡?”一进家门,他意外发现舒绕珍窝在沙发角落,身上盖着棉被,手里正忙着。
绕珍揉揉眼睛。“嗨,你回来啦。”
“不会是在等我吧?!”
瞟他一眼,笑纪宽自作多情。“我熬夜,是为了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