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记一个重点,跟前坐在她身旁,一手拥住她的肩膀,而她头部靠着他颈窝靠得非常自然的超大型靠垫,正是她口中那个陌生人,由此可证一一人类向来只看得到别人的错误,却看不见自己的。
“为什么想出国?”
“开拓视野、丰富人生、崇洋媚外、想喝洋人水、想比较外国月亮的圆面积有没有大一些……答案林林总总,你说原因是哪一个就是那一个啦!”
“可是——到国外学中文?”
“别怀疑!我不介意到中国大陆,只要能出国去,到哪里都可以!”
“你的意思就是要离开台湾?不!正确的说法是离开巧巧、离开‘比较’离开‘压迫’?”他一言正中标的,戳入她心中最脆弱的一环。
她是真的被比较怕了,就算没人再拿她们姐妹比较,她仍会处处寻巧巧的错,明知嫉妒不对、愤怒无理,明知道巧巧从未想要占尽优势,但她仍无法控制住小心小眼,她不要有一天成了天天赖在魔镜前的坏巫婆。
“世人的眼光只会停留在善良单纯的白雪公主身上,从未多想过,被制约在魔镜前的坏巫婆心中有多么无奈。”她自比坏后母,只是坏后母的歹毒心肠是谁造成的呢?无解!
“我出国念过书,申请学校我可以帮你!”仲墉心里泛起阵阵怜惜,刹那间膨胀数倍。
“真的?”水水不敢置信的惊叫一声。
接下来他们的精彩对话,让水水惊讶于他的丰富阅历,也谈出她对仲墉的衷心佩服。
相对地,贺仲墉让水水聪颖慧黠、条理分明的特快反应折服。首次,他承认跟个内在美胜过外在美的女人聊天,实在是一件乐事。
桌上那束只存包装纸的金莎,不但让仲墉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也意外的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披上野狼外套、装腔作势的小可怜。没遇上巧巧的缺憾被水水填平了,懂她、识她令他觉得不虚此行。
第二章
拿着刚刚出炉的“情书”,水水坐在咖啡厅里等待仲墉。
手支着下颔心中暗自盘算,这是帮贺仲墉写给巧巧的第一封情书。
这个贺仲墉看起来蛮凯的,也许能多敲诈一些,可一万一贪婪过了头,说不定连第一次交易都谈不拢。
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来一次物廉价美“俗俗”大拍卖,虽说对智慧财产而言是牺牲了点,但从整体商业表现来评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什么?”仲墉站在水水面前,端详她瞬息万变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
“你来了?”她吓住惊问。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不会刚好是用钟魁管的天脚怪物吧!
“不!我还在半路上。”他打趣的说。
“你来多久了?”她尴尬地收起那张涂涂抹抹,写了一大堆“价钱”的纸条。贪财不是错,但被人当处“捉包”就是大大的错了!
“刚到,你等很久了?”他优雅地拉过椅子坐下。
“还好,你看看这封信可不可以?如果不好我马上改。”她递过“情书”、脸上马上浮现出一脸市侩相。
“这么急着想赚我的钱?”
“不!应该说——我这么急着想帮你。你要知道想追巧巧的人可是大排长龙,要是动作太慢被别人捷足先登,可别怨我!”
“这么说,我演谢谢你。”
“不客气!”她把谢意收得理所当然。
仲墉低头扫读两分钟,点头称道:“不错!写得很好!”
“当然,我是国文系的,差不到哪里去的。既然你验了货,那价钱……”
“五仟块!够不够?”
五仟块?他不是普通凯耶!她颜箴水是挖到金矿山交好运啦!镇静点,别兴奋过头,先问清楚再高兴也不迟。
“你说的五仟块不会是日币吧?”她问得十分小人。
“是台币!你要是觉得不够,美金也无妨。”他欣赏她毫不矫饰的贪婪。
此言一出,她的眼睛瞬息间绽放出万丈光芒,就像小狗突然看到骨头山一样。
“接下来呢?把信寄给她?”再不跟她讲讲话,水水的唾液就要垂到桌面上了。
“我会把信放到她桌上。”
“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你自己写信寄到我家试试看!她会收得到才有鬼!”
“邮差跟你家有仇吗?”
“我们家有一部‘信件过滤器’,凡是‘情书’都会在传到巧巧手中之前给彻底销毁。所以没有我这个内奸,谁都别想追到巧巧。”
“好吧!那我怎么确定她收到信了?”
果然是奸商,每个步骤都要弄得一清二楚。
“她收到信后,就会跑来问我的意见,我就会说——这个人文笔不错,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届时你就等着跟佳人有约罗。”她随时随地不忘夸奖自己。
够朋友吧!他钱付得慷慨,她自然帮得大方。
水水抬头,瞥见他那对眉弯眼弯、笑得一脸桃花的贼样。她恍然大悟!
原来这五仟块不是付那张短得足以媲美迷你裙的情书,而是付给她后续的“人力赞助”!这男人真狡诈,以往她帮别人写情书是没有“挂保证‘的。他的大方让她一时迷昏大脑,把巧巧贱卖了。
她误解了他的笑意。他只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一个近三十岁的老男人,居然和眼前这个小女生沙盘推演、大玩恋爱游戏,他不知该感叹自己越活越回去,还是该大力配合水水,让她过足红娘瘾?
“你真是老奸!”她皱着鼻子骂人。
她说什么?刚刚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说风就出现雨?他实在很难跟得上她的思考速度。
“你指控我老奸?”他奸了她什么?诈了她什么?拿五仟块丢进水里,噗通一声,就算声音不够婉转悦耳,但最起码比被骂上句老好,听来舒服多了!
“不是吗?我想想还是先不要急着把巧巧推销出门,多认识认识你才是真的。”
虽说巧巧一成死会,她冒出头的机率就会直线攀升,可是这可恶的男人在皱起眉顿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情,让她嗅出一丝危险。
“为什么反悔?不肯帮忙就随口塞个理由把我三振出局?”他不满地说道。
“以前我帮别人写信,只负责传、不负责说好话、更不必怂恿巧巧赴约,我承认我一时被你的五仟块砸得头昏脑胀,七窍里有六窍半全塞满钱的符号,就一回答应帮你约巧巧出门,你那么善于利用人性弱点,怎么不奸诈?”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只老狐狸,心机深沉得让人不易摸透,但他发誓,他从不曾想过要在她身上使心眼,原因无它,就是太浪费了,通常没有上亿的生意,要他动用心思挂上假狐皮,他还不干呢!
“好吧!你说你想认识我什么?”
“你的长相很好,是整型医生或是遗传基因的功劳?”
他呛了口水,口腔内的消化液堵住气管正上方,害他猛咳数声。“我想我的容貌应归功于优良的祖先。”
“这样子啊!你长那么高……”
“我没穿矮子乐,也没整过型,我保证!”他急切声明。
“紧张什么,我不过想夸奖你,你个子那么高,站在你身旁就像撑了把五百万的大雨伞,很有安全感。”她肯定地朝他点头。
“谢谢称赞,你赞美人的方式很……很有创意。”原来五百万大雨伞也可以拿来当赞美词。
“你很有钱吗?”她的问题很低能,他的身价报纸上知道的不会比国税局少。
“维持—家子温饱绝无问题。”他答得低调,显然她并不常看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