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蕊忍不住支颐在藤椅的扶手上,哭了起来。
“我也想她,比你更想她。我一个人守在我们曾经住在一起的地方,你忘了吗?”
夏竹惨淡地笑着提醒冰蕊,她总是显得比任何人都坚强,何况她可不想在冰蕊的面 前和她对注!
然而这样的劝慰却无法平抚冰蕊满腹积压已久的悲情,她仍是自言自语地呢喃哭道 :“我想念蝶茵,我好想好想她,我忘不了她!夏竹,你说,我会不会像她一样?”
夏竹听了不由皱眉反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和蝶茵一样啊?”
“灿哥会不会不要我?我会不会和蝶茵一样,寂寞无奈又愤慨地死了?我怕!
夏竹,我真的好怕!”
冰蕊终于说出心结,她美丽的双眸中闪着疑虑的凄怖光芒。
夏竹的心弦悸动了。
她站了起来,指着冰蕊责骂道:“你清醒一点、理智一点、坚强一点、勇敢一点, 不要这样兔死抓悲行不行?
你是你,蝶茵是蝶茵,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信心?我讨厌你 这种不能对自己负责任的人!”
冰蕊受了指责,哇地一声更是伏在扶手上痛哭起来,一边摇头投诉道:“夏竹,不 要骂我,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还是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既爱又怕、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一点都不 能担待!”
夏竹仍旧不能谅解她!她软弱地抗辩道:“你为什么变了!你为什么不警惕我?以 前你向来不肯定男人,总和爱情唱反调!现在你为什么不再对我谆谆告诫?为什么听不 进我的投诉?”
“因为它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而且我也厌倦了再扮演你心目中的强人,我并不 比你更坚强、更冷酷!你懂吗?冰蕊!我救不了蝶茵,同样也救不了你!”
夏竹咆哮着,冰蕊惊愕地望着她,这才看出她的消瘦、她的憔悴、她的落寞,也才 想起她也是一个纤纤弱女子!
她猛然觉醒,自己和蝶茵对夏竹向来的依赖实在太残忍!太自私!她在夏竹身上看 见了蝶茵之死所烙下的苦痛;而在此之前,她只看见自己背负的、蝶茵死亡的阴影!
“对不起,夏竹,我真的是太懦弱,太没有担待……。”
她站起身来走近夏竹,畏畏怯怯向她道歉。又说:“是我庸人自扰,太多疑了。灿 哥有很多事要分神,我不该只想缠着他,又向你乱发牢骚……,夏竹,真的对不起!”
“算了,冰蕊,我的脾气也不好,好不容易见了面,竟然耐不住性子对你大吼大叫 。”
夏竹赧然拥住冰蕊,黯然自责。
冰蕊强颜欢笑,故意说道:“都忘了问你,最近怎么样?对了,在电话里听你老板 喊了一声什么天香豆寇,他是不是这样称呼你的?难不成他在追你?”
夏竹听了笑出来,洒脱道:“我无聊乱取绰号。其实天香豆蔻指的就是咖啡豆!我 和他天天在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会有什么新鲜事?”
“那可不一定,喜欢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天香豆蔻?可见他把你奉为天仙!”
冰蕊为要讨她开心,故意又说:“连灿哥都跟我承认他喜欢你,不用说别人了。”
夏竹怔了一下,才说:“灿哥眼里只有你!”
“那可难说!”
冰蕊故作轻松,俏皮地回答,可是夏竹清楚地察觉,她的脸庞又在一刹那间蒙上一 层惨澹。
冰蕊一直在强颜欢笑,直到她们道别。
夏竹不得不相信,这深闺少妇的愁怨或许并非子虚乌有!
她决心与殷灿一见。
###她告诉自己,约见殷灿,她可以很坦然。
她是为了冰蕊而见他!
容颜或许沉静,或许刚毅,而心绪却难免多情,难免伤感。
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面貌!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了解!
“我找殷先生。”
当她告诉殷灿的秘书,她吃到了闭门羹。她不轻易放弃,再试一次。
“请转告,是傅夏竹找他。”
没想到,殷灿接听了她的电话,答应了去喝她的咖啡。
她心里既是甜蜜狂喜,又是惆怅暗淡。总而言之,矛盾之情在胸中如怒涛澎湃。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她也知道,他不尽然比戈承坚更可靠。但是,从她看到他的那 一眼,静止多时的情弦竟然为他而撩动!
罢了、罢了。
他追求的是冰蕊。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
然而,她忘不了,她第一次见他,和他共舞,在他的怀中与他眼眸交缠。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连她傅夏竹都为之悸动!所以她才会说,不会飞的鸭子遇上 了霰弹枪,注定要一身弹孔!
冰蕊哪会是他的对手!
那么,自己呢?白己难道有一对会飞、会躲、会逃的翅膀?
在从前,她对自己还能坚持一点信念,而现在,关于这一点,她愈来愈不能确定。
蝶茵死了,冰蕊走了,她更寂寞,更任暗中慕恋的情爱如乱草窜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她为自己唱这首歌,守着这个秘密,还是可以活得很洒脱、很磊落、很坦然殷灿来 了。
她只是拢拢头发便走向他,原麻布衬衫、原麻长裙,毫无刻意打扮。
“这里的咖啡普罗大众,可能不适合你。”
她身上还系着围兜呢,对他微微笑着说。
“那么我们去找另外一个地方。”
殷灿提议。
她早打算请假走人的。拥有绿山执照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他的天香豆蔻和一个迷人的 男子走掉。
在另一家安静而格调高雅的CAFE里,她问他:“谢谢你没把我过滤掉!我想除了冰 蕊,别人很难闯进你的关卡。”
话未说完,她惊觉那些语句竟然含带可能引起误解的双关意义,但想修正已来不及 。
心思不正,语言就是最赤裸的返照!
她暗在心中咒骂自己。
殷灿仿佛未当如是听、未做如是想,爽朗说道:“不对,我连冰蕊的电话都不听! 我交代她别打电话到公司来。”
夏竹睁大眼睛,皱眉问道:“为什么?你这样做,难怪冰蕊伤心!”
“哦?她向你告了什么状?难怪你要请我喝咖啡!”
他端起咖啡,自在地啜了一口,两眼向着她直看。
“本来我也以为她庸人自扰,但是现在经由你证明,并不是她想像力太丰富,而是 你存心隔离她!这是怎么回事?”
夏竹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她靠在椅背上,神气严厉地睨着他,就像一个铁面无情的 法官。
殷灿可是苦笑了起来,解释道:“夏竹,你误解了!我只是叫她别打电话到办公室 来,是你们把这个象征意义扩大了!你们女孩子怎么都这么敏感?”
他有趣地继续看着她,眼神转换着不同的表情。
“男人才真奇怪,明知女人心细如发,却以误导为乐,乐此不疲!”
殷灿听了哈哈大笑,闪着炯炯发光的眼睛,欣赏地对她说:“夏竹,你才是一朵真 正的玫瑰!”
“啊?”
夏竹不作声响,只是定定地回看着他,等他自己回答。
殷灿果然说:“真正的玫瑰有刺。刺,就是骨气。你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不厌其烦,再次重复。
“还是谈冰蕊吧,别让我觉得你始终在挑逗我!”
她大胆地、痛快地告诉他。面对一个杀伐决断的男人,她也可以扮演一个杀伐决断 的女人,她为什么要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