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大事,他们全被捉进去,我急得要命,全无你的消息。你在哪里?」
「我……」,「你有美仪的消息吗?」
「不知道。这边天下大乱,消息满天飞,怕牵连的人都躲起来,鸡飞狗走。没有人提起阿嫂,大概和陈炳权一起。」
「不。你替我打转一下,尽力打转,我会再给你电话。」
「你在哪里?」
「现在不能说.但我很安全,」令刚吸一口气。「你放心,我很安全。」
「你甚么时候会回来?我来接你,你会不会被人冤枉?还要我做甚么事?」
「打听美仪,我要她的消息。」令刚收线。
令刚和可若在那保护周详的屋子里住了三天,三天中令刚每天打两次电话给香港的周子奕,但完全打听不到梁美仪的消息。
三天来,他愈来愈沉默,愈来愈不开心。三天前的轻松兴奋之情,消失无踪。
可若把一切看在眼里,她很明白他的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从现在开始他可以算是独立自主的人,他可以担心青梅竹马的伴侣,何况美仪还帮他。
那斯文但眼光四射的男人又出现,他送上两张机票,愉快地对他们说:「今夜你们可以回香港,这儿的案件多半不需要你们,即使要,香港台湾也很近。」
「谢谢你,谢谢。」令刚显得激劲。
「我们始终没有梁美仪的消息,很抱歉。香港警方也找不到她。」他说:「相信她离开香港,这是香港方面的推测,还有,我们也把你的班机时间告诉香港警方。」
「我们现在可以走吗?」
「汽车在楼下等你们,」那人笑。「没有人送你们回香港!但相信你们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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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刚一直说他有发梦的感觉,直到他听见空中小姐报告已抵达香港启德机场。
「我们回来了,可若,是不是真的?」他一直紧紧握着可若的手。
「不是发梦,不是拍戏,我们真的回来了,」可若说:「我们很幸运地有从头开始的机会。」
「全因为你,可若。」他由衷的。
下飞机后,他们顺利地离开移民局、海关,并没有警方的人接机或保护什么的。
走出大堂,众多接机人们一下子都认出了令刚,有一阵小骚动,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叫他名字,有人冲过来找他签名,场面一下子大乱。
「我们冲出去。」他握紧可若的手细声说。
人群全朝他那边集中起来,要「冲」出去简直不可能,眼看看人愈挤愈多,有两个警察过来和他解围。
但两人无济于事,他和可若仍被包围。有人又拉又扯,有人又叫又喊,全是朝他伸出的手。
突然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挤到他面前,他呆楞一下,接他的人吗?
还没来得及有意识,那人手中亮晃晃的尖刀已递到他面前。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鲜血从手臂中飞溅而出,刀尖直利入他腹中。
一剎那间,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一两秒钟寂静,接着尖叫惊呼齐出,人群本能地往外挤,往外散。
那行凶的人像变魔术一样,笑脸一闪,从人群中钻出,那把亮晃晃的尖刀仍插在令刚身上。
可若没有尖叫,没有奔逃,她几乎亲眼看到那个人挤近,那个人行凶的。
那人行动实在太快,快得她连反应都没有,尖刀已在令刚身上。鲜红的血不断流着,令刚满脸痛苦地缓缓倒在她怀里。
机场大堂大乱,有人奔逃,有人追赶,警察的呼喝,银笛。
可若全都无瑕理会,她吓得心脏俱制,令刚身插尖刀,鲜血满身地受伤在她怀里,她——她——她——
更多警察奔过来,围着他们,驻机场的救护人员也抬着担架从一扇门里冲出,
一切彷佛电影镜头般,令刚被放上担架,被送上救护车,被送进医院。
可若一直紧握着令刚的手,不,令刚一直不曾放开紧握她的手,她陪同令刚进急症室。
帑生展开急救,曾要求她杂开,但昏迷的令刚不放手,她只能守在手术台边。
尖刀被拔出、止血、消毒、缝针,每一个步骤,可若亲眼目睹一切。
医生们忙于把令刚从死亡迭缘救回。生与死原来真是一线之间。
令刚被送回保护私家病房,他脸上的痛苦消失,像安然睡去。他的右手仍紧握着可若的手,从生到死之间打个转回来,他都不放开她。
可若疲累不堪地靠在床边的椅子上。
刚才医生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她「方先生没有生命危险」,她才能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流那么多血却没有生命危险,真不能置信。医生说令刚用那一挡削减了刀的力度,所以不曾深入内脏,这是最大的幸运。
但是,为甚么会有人要杀令刚呢?陈炳权的人不是一网成擒吗?
折腾了一夜,天朦光时可若才迷糊入睡,也没睡多久,就被人声吵醒。
「对不起,林小姐,」是位便装警员。「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我非当事人,令刚没醒。」可若语气不好。明知危险,警方事先怎不派人保护?」
「只有一个问题,方先生回港只有警方知道消息,但显然凶手也知情,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可若呆住了。
一下子寒冷从背心直扩展到全身,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是令刚的心腹,是唯一帮令刚的人,他曾为令刚受伤——不可能。
「是不是还有外人也知道时间和班机?」那便衣人员再问。
可若深深吸一口气,不受控制的颤抖遍布全身。这是唯一的可能,但——怎会是这样?
「我们在台北机场曾打了个电话给朋友,」她僵硬地说:「我不知道——」
「谁?你们说了班机时间?」
「周子奕。」
那警方人员眉头一蹙,转身就走。
好久好久之后,可若还没办法令颤抖停止。若是事实,未免太可怕了,人心怎么全无半丝善良?奸诈得令人心寒。
周子奕——可是除了他又有甚么可能?
晚上那警方人员再来时,他脸上神态轻松多了。
「谢谢你给的线索,我们抓到他。」
「真是——他?」她干涩地问。
那人歉然地点点头。
「没有人性,没有道义。令刚对他那么好。」
「那全是些人渣,根本不懂人性、道义。难为了方令刚。」
可若望一望床上的令刚。
「他麻醉药就过,很快会醒来,」她很困鸡地请求,「周子奕这件事可否暂时不告诉他?我怕他受刺激。」
「没有问题。」那人点点头。「周子奕原来是很重要的人物,从他口中,我们有了更重大的发现,陈炳权背后的人。」
「真的?」可若精神一振。
「这个集团可将连根拔起。」那人欣慰的。「那么方令刚的受伤也算有了价值。」
价值。或者是。这么重要的错事,或者是要鲜血才能偿还的。
「那背后的人是谁?梁美仪——」
「陈炳权的太太?」那人立刻说。
「你知道她?她怎样了?逃离香港?」
那警方人员脸上神情特别,考虑了一下说:「她就在隔壁病房,但是——」又皱皱眉,终于没再说下去。
「但是怎样?」可若疑心大起。
「我想——如果你自己过去看看或者更清楚,」他看一眼令刚和她紧握的手。「不过那得等方令刚清醒之后。」
「她受伤?」可若关心的。
「方令刚醒来请通知我们,有重要事待问。」那人摇摇头,退出去。
可若一直不愤那人为甚么不说美仪的情形,直到令刚醒来,放开了她的手,医护人员替令刚换药的时候,她才悄悄地到隔壁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