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亦凡在吧?」潇洒、英俊的男人问。
「斯亦凡?」男同事本能的摇摇头。「不,不在,他刚走,你们来迟了!」
「刚走?他几时回来?」那比电影明星还漂亮、新潮的女孩子问。「为什么说来迟了?」
「他不会回来了,」男同事摊开双手。「他带走了所有行李,他说不做了!」
「什么话?」女孩子看背后的中年妇人一眼。「他不可能知道我们要来啊!」
「我不清楚,他接到一封信,立刻就走了,」男同事说:「请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找他?」
「我们是他的朋友,我姓雷,」英俊的男人是少杰。「这位是他母亲,想接他回家的!」
「啊——」男同事不能置信的睁一睁眼睛。古怪的斯亦凡会有这样的朋友?这样的母亲?「他走得匆忙,连半个月的薪水都说不要了!」
「他说过要去哪里吗?还有,是封什么信?」漂亮的女孩自然是佳儿了。
「他很少说话,他是个怪人,」男同事摇摇头,似乎帮不了佳儿的忙,十分抱歉似的。「我没有注意是封什么信,他看之后像——很激动!」
「很激动?」佳儿皱起眉心。「可是海外寄来的信?」
「不,不是!」男同事只会摇头。「我可以肯定不是,我认得出来是台湾新出的一种邮票,还有——那封信是用英文打字机打的!」
「哦!」少杰和佳儿对望一眼,转向亦凡母亲。「伯母,据我推测,亦凡可能找到另外一份工作!」
「但是——哪里的工作?」亦凡母亲的眼睛红了。「我们还可以找到他吗?这孩子,什么——也不肯跟我们商量一下,闷在心里只会自苦!」
「别担心,伯母,我们再托人去查,去找!」佳儿安慰着,她心里也明白,再找到亦凡是很渺茫的事了,他可是故意避开他们的?
「这位先生,请你再仔细想想,」少杰不死心。「你真是不记得是谁寄来的信?或是由哪儿寄出的?」
男同事苦思一阵,还是歉然的摇头。「我真的没注意,」他说:「不过可以肯定是一家公司或机关寄给他的,信封上印有几行英文字!」
少杰摇摇头,他们抱着满怀希望来接亦凡回去,他母亲更亲自到台北,想不到还是扑了一场空。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那男同事。「如果有亦凡的消息,请随时通知我们,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拜托了!」
「不必客气。」男同事关上门。
亦凡的母亲好失望的倚在门边,好半天才直起腰来,慢慢随着佳儿他们下楼。
「你们早些通知我就好了,」她含泪说。她看来只有四十来岁,年轻得就像亦凡的姐姐。「我们只迟了一步,我怕会永远找不到他了!」
「不会的,伯母,」少杰扶着她「我保证能找到他,让他出去磨练一下也好,男孩子要经过磨练才能成器,放心,他一定会回来!」
「你不明白,这孩子个性强,受了委屈也只放在心中,永不向人诉苦,宁愿自己受折磨,」亦凡母亲忧伤的。「他一定不愿见我们才躲起来,他心里一定好苦,其实,我完全不怪他被学校开除的事,我只要他回来!」
「我们一定全力去找他回来!」佳儿也说。
「但是,去哪儿找呢?」母亲摇头垂泪。「台北已经那么大,那么难找,万一他根本不在台北呢?」
「有了,我们登个报——」佳儿说。
「不,不能登报,」母亲立刻否定:「我不想闹得天下皆知,更弄糟了他的名誉!」
「那么,自然也不能求助警察了?」少杰自语。 两个女人都不语,上了少杰那辆奔驰三二O跑车。
当跑车扬起的灰尘渐渐平息时,狭窄的横巷中闪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背着帆布包,提着旅行袋,默然的注视那逝去的车影。
亦凡,他并没有离开,当他下楼时已看见少杰的跑车,那是他所熟悉的,他立刻躲进了横巷。他看见少杰,看见佳儿,也看见久别的母亲。他的心头激动得厉害,母亲为他消瘦、憔悴了,母亲那忧郁的眼光几乎令他忍不住想奔出去。但他忍住了,他必须忍耐,目前不是见面的时候,目前不是,他还有工作要做,还有事情待解决,他只能忍住,任母亲伤心离去。他是心痛的,然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是的,更重要的事,母亲,能原谅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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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从「海傍大道」的游艇俱乐部码头上岸已是黄昏,大伙儿包括君梅都玩得兴高采烈,在志文父亲那艘装潢一流的游艇上,他们整整玩了一下午,又享受游艇上服务的水手们最周到的招待,但是,雅之依然冷漠,寡欢。
照原定计划,他们到有马尼拉唐人街之称的「王彬街」国泰酒楼吃晚餐,席位是早已订好了的。
雅之很想提早回家,不去国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于是,两部志文家的汽车把他们这一伙从游艇俱乐部送到国泰酒楼,君梅和雅之坐在一起。
「雅之,你比我想象中更固执!」君梅小声说。望着晒得发红的雅之,她只有摇头。「你对自己太不公平!」 雅之不出声,只是对着君梅摇摇头。
「你没看见吗?因为庄志文的关系,大伙儿都以你为中心,」君梅低声提醒她。「你该高兴一点!」
「我笑得很辛苦!」之终于说。
「好吧,随你,」君梅耸肩。「我们是好朋友,无论如何——希望你快乐!」遥远得几乎不复记忆
国泰酒楼是王彬最好的中国酒楼,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它的广东菜已十分地道,只是价钱贵,除非家中有喜事,一般华侨甚少来此地,雅之也不过在十六岁那年,父亲依照此地习俗曾为她请了一次客,算是女儿成长,正式可以进入社会了。
四年来,此地的改变不大,连那闪亮的霓虹灯也没有换过形状,远远的就望见了「国泰」酒楼的大招牌。
汽车停在酒楼门外,大伙还没有下车,坐在街边的群似是乞丐的老人一拥而上。
「是——什么人?」雅之缩住了脚,吃惊的问。
「一群叫花子!」志文的朋友说。
雅之仔细的张望一下,全是六七十岁的年老中国人,叫花子?什么意思?乞讨,要饭的?
那群衣衫褴褛的老人围着他们不走,伸出双手,也不知口中喃喃的念些什么。志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披索」,在每一双摊开的枯瘦手掌上放一张五元的,拿到钱的老人退到路边,似乎心安理得的又等待下一个可以伸手的阔客了。
雅之心中恻然,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她为什么从来不知道马尼拉的华侨中还有这么一群呢?是怎样的情形造成他们可怜的景况呢?
志文的注意力全在雅之身上,一脱出人群立刻看见雅之的异样,他马上迎过来。
「怎么样了?雅之!」他不解的问。
「志文,你知道这些老人是怎么回事?」她激动的问:「他们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儿女?他们没人管吗?」
「我也不怎么清楚,」志文摇摇头。「近几年来总见他们在此地乞讨,大概是孤苦无依吧!」
「孤苦无依?」雅之不满的。「志文,你没想过管—管他们?你的能力做得到的,大家都是中国人,看他们流落异乡,年老无助,为什么不替他们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