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人已经看到他们,并迎上来。
望着那张美艳的脸,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银色身影,强大得几乎令人透不过气的压力直扑梵尔脸上,下意识的她退后一步。
「你们必然是伟克与梵尔了。」女主人伸出热情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梵尔的手。
梵尔只看见那夸张的银色尖指甲,不知道为甚么,她觉得皮肤被刺得发痛。
事实上,皮肤并未被刺,并不痛。
「我是许菲,阿荻的大哥,她是何令玉,大嫂。」男主人大方热情。「欢迎你们。」
「阿荻一直说起你们,」何令玉没有放开梵尔,紧紧的拖着她,恨不得抓到跟前看个一清二楚,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些朋友。」令玉不由分说的拖着梵尔往里走,扔下三个男人不顾。「大家一定乐意认识这么出色的女性。」立刻,梵尔身陷于一大堆陌生的脸孔和名字之间。她将打精神,努力微笑,心中尴尬的要命,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女主人呢?仿佛在推销她似的。
「她是梵尔,美国回来的女强人,阿荻的好朋友。」千遍一律地这么介绍着。
回头张望,已不见伟克与许荻地影子。
忍不住心中咒骂,这些什么排队?把她拿来耍猴子似的。
突然,背后伸来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右臂,不让何令玉再拖着她走。
「让我来陪着你,好不好?」陌生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有磁力。两个女人一起转头,梵尔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掠过,那男人已递过来一杯酒。
「你是梵尔,全场的人大概都知道了。」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我是韦少宁。」
梵尔来不及有所反应,她看见何令玉变了的脸色。
「少宁?你来了?」何令玉展开笑脸,声音变得十分柔媚。「你没告诉我。」
「来,我们这边坐。」少宁清挽着梵尔的手,带她到一边。「让令玉招待客人。」
事轻挽着梵尔的尹,带地列一蠢。「让今丘招待客人。」
他甚至不看何令玉一眼。梵尔的感觉是从一个尴尬转到另一个窘迫中,她没法子和一个陌生男子一下子这么接近,这么热烈。
何况这男人看来神态颇轻佻——虽然他是个极好看,极英俊的男人。
她一坐下就四下张望,希望找到许荻或伟克任何一个,好助她逃离。
是「逃离」,她有要「逃」的感觉。
「何令玉又施故技,」韦少宁压低了声音。「她故意令在派对中能威胁她的女士尴尬。」
「威胁——」她不明白。
「譬如年轻貌美,譬如精明能干,譬如名气地位,」少宁笑。「她怕锋头被抢。」
「那不是我。她看错人。」
「你是阿荻的女朋友?」
「不是。」她吓一跳。「怎么这样想?」
韦少宁一边跟她讲话,一边不停地跟熟人打招呼、微笑,非常八面玲珑。
「不是我这样想,是她,」少宁摇头。「她担心你威胁她在许家地位。」
梵尔忍不住笑起来。
对她来说,这些话这些想法都好荒谬可笑,太古代太老土的事,对不对?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事?」她问。
「我是韦少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浮出来。「阿荻是我的表弟。」
「我——见过你吗?」她开始迷惑。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见过,见过,」他吊儿郎当的绝不认真。「现在我们不正见面吗?」
「以前你——一直在香港?」她盯着他。
「不。我在香港的时间不多,我的职业令我四海为家,我是飞机师。」
「啊——」她叫,用于掩着嘴。
那幻像中的人,戴古老的飞行帽,穿古老军服,似笑非笑的神情——不,不可能。
「甚么事令你震惊?」他眯着眼睛。「我很像一个人。」
「不不不,」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九姨婆,当然,你认得她,是不是?」
「你也认识她?」他不笑了。
「见过一次,她问我好多问题。」她吸一口气。「我还看过许荻旧相簿上的一些照片,有一位姨丈也是飞行员。」
「你是说二姨公,」他笑。「他是飞行员,军人。我只是民航机师,不同。」
「有甚么个同?」
「我是服务性质,就好像汽车司机。他要打仗的,是战斗员,这中间差别好大。」
「总是在驾驶飞机。」
「他比我伟大,那个时代的男人,有热血,有勇气、有理想!」他仰起头。「我们这年代,哈,游戏人间,末世纪风情。」
梵尔喝一口酒——她看见艳丽的何令玉正远远的注视他们,神情非常奇特,彷佛妒忌。
「如果你可以帮我找到许荻或舆我同来的伟克,我将很感谢。」她说。
隐隐有个感觉,何令玉对她敌意颇重。
少宁用研究的眼光审视她一阵,忽然就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来,我带你去一个气氛比较好的地方,你一定喜欢。」他边走边说。
一口气穿过大厅,走出大门,越过花园,上了他那辆开篷平治跑车。当他放开她的手时,许家大屋已在好远的背后。
「我这是不告而别。」她说。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会感激我。」他眨眨眼。
「你总会突如其来,随心所欲的做事?」
“哈!你倒很了解我。」他潇洒的拍拍她的手。「聪明的女人最可爱,生平最怕蠢女人。」
「蠢的定义是甚么?」
「譬如何令玉。」他想也不想。
「你对她有成见?她——很美丽,事实上,整个派对中她最艳光四射。」
「艳光四射。」他冷笑起来。
「有甚么不对?」
「对,对,很对,这是个看外表的世界,何令玉女土是许菲先生的品味。」
梵尔笑起来。这韦少宁除了玩世不恭,还有点愤世嫉俗,很特别的一个人。
「许菲做甚么的?」
「他不需要做甚么!」少宁淡淡的。「许家在全世界都有物业收租,够许家子孙世世代代的吃喝玩乐下去。」
「侮辱人?许荻做得很出色。」
「阿荻。」他想一想。「阿荻。」
「甚么意思?」
「阿荻比较好,不过也是个宠坏了的孩子,他从来没长大过。」
「我不觉得。」她看他一眼,那种熟悉的感觉消失。「你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他认真起来。「看见何令玉那样对你,只想把你带到一边——我不知道,离开许家,去那裹都比较好。」
「常做见义勇为的武士?」
「从未做过,不要多管闲事。」他笑。「很奇怪——你给我很特别的感觉。」
「熟悉?」她冲口而出。
他看她,摇头。「不,是亲切。」
亲切。很好的两个字,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很多。
他带她到一个高级私人会所,坐在酒吧幽静的一角。
这个时候,这个气氛,这个光线下看他,他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甚至愤世嫉俗都不见了;沉默得近乎忧郁。
他是个有多切面的男人,像水晶。
「对不起,你沉默得令我个安。」她说。
「抱歉,」他深深的望着她。“这个时候我完全不想讲话。」
「其实你刚才可以直接送我回家。」
「不。我想留下你,我不想孤单一人。」
他很自然的说:「其实——在许家,你一进大厅,我已经看见你。」
「哦!」
「从何令玉手中把你抢下来是预谋,」他笑了。「我想以一个比较特别的方法去认识你,使你对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