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立刻描绘出好美丽的一幅圆画,蓝天白云沙滩,童话故事里般的白的、粉的、黄的、蓝的小洋房,其问只有他俩。
「不知道请不请到假。」她开始憧憬。
「一定要。否则辞职,我养你。」
「我不是要男人养的女人。」她立刻说。
「你不要其他男人养,绝对正确。但除我之外。我觉得得是为你而生,而活。「
「你对世界每一处的女朋友都讲这样的话?」
讲出来立刻后悔,是否太小家子气?但讲出来后很舒服。
「世界每一处的女朋友?甚么意思?」
「算我没说过。忘了它。」
「阿荻告诉你的?」他不悦。「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看我的外表,他就这么说,这是极不负责的。」
「我只是开玩笑——」
「我知道是他。他甚至当面讲我。」
「可要我去机场接你?」
「可以吗?当然我希望一出闸就见到你,」他高兴起来。「不要勉强,我希望你能请到大假,我们旅行。」
「我试试看。」
「去招待你的朋友,」忽然又大方起来。「替我说声哈罗。」
她微笑着收线。这才像样嘛。
回到客厅,伟克见到她的笑容,见到她容光焕发,己猜出一切。
「原来你等韦少宁的电话,不是蚂咪。」
「也等妈咪的。他向你问好。」
「告诉他,傅伟克是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夺人心头爱,而且也夺不到。」他大方坦率。
「等他回来,我替你们介绍。」
「这次你回亚洲收获这么大,真是不虚此行。」
「不,我一直觉得亚洲某地对我有种神秘的召唤,我……」于是她从在飞机上遇雷雨,遇晴空乱流时见到那个穿古旧军装,戴有眼镜飞行帽的幻象说起,说一次又一次的再见幻象,那对深情动人的眼睛舆少宁有九分相似的神秘,她觉得,她回亚洲不只是少宁。
「一定还有其它的事,只是目前我不知道。」她深深吸一口气。
「以前有这种幻象?」他迷惑的。
「从来没有。第一次是日本上空。」
「幻象舆日本有关?」他说。
「不。我见到许荻的照片簿上有幻象中的服装,该是中国空军。」
「少宁是飞机师。」
「不同。没有那么巧合。」
「会是——前生的记忆?」他忽然说。
她呆怔一下,彷佛一道闪电击中她心灵。
「不,不是。我不相信这些,不不,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不。」
「你害怕?」
「不不,我相信科学,笃信科学,那些甚么轮回并不能证实。」
「能解释你的幻象?」
「不能。现在不能,很多年以后—或者能,」她的思想一下子飞得好远,很久以后,她能看见一些其它的幻象吗?「我不知道。这幻象也许只是眼花。」
「那么多次,不可能眼花,」他一本正经的。「我看过一些这方面的报道,有很多是真实的个案,有名有姓,活生生的人,得到证实的。」
「能举例吗?」
「五十年代,台湾有个普通公务员,三十岁左右,从小他就发同样—个梦,梦是活的,会随年纪加长。到最后他总是看到那条火车站外笔直伸展的碎石子路,路旁有些树木房舍,路的尽头有幢孤零零的房子,他觉得仿佛很熟悉,于是推门而人。屋裹有香案、神位,还有一张供着的古老照片和一碗热的莲子红枣粥。在梦中,他听到一把苍老的女声说:「吃吧,这是你最喜欢的。「梦到这里就醒了,二十多年自有记忆时就如此。」
「有人真发二十年同样的梦?」
「这是真事,全世界的报纸都报道过。」
「后来呢?」
「有一天,这个男人被派到台湾的新竹出公差。之前他从未到遇新竹。」伟克绘声绘影。「一出火车站他就呆住了,因为他看见梦中的车站,伸展着—模一样的路,路边的树木,房舍莫不是他梦中
的一切,他又惊又喜又不安,因为几十年的怪梦之谜,今天可能会解开。沿着路,他直走到尽头,果然看见梦中房屋。这时他害怕得全身发抖,因为不知将面临怎样的景象。」梵尔听得发呆,连大气也不透,好像也处身那似梦又似真的情形中。
「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木门,他看见与梦中全无分别的香案、神位,还有供着的照片。突然一个好老好老的婆婆从后面走出来,捧着一碗冒热气的莲子红枣粥,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刺激着那男人的神经,婆婆说:「吃吧!这是你最喜欢的。」他上前看清楚供着的照片中人正是他自己,吓得他几乎昏倒。」
「是他的前生?是轮回?」梵尔问。
「婆婆看见他也惊得说不出话,以为活见鬼。原来照片中的男人四十多岁就早逝,婆婆为他守了半辈子寡。他生前爱吃莲子红枣粥,她就日日为他供奉,三十年没有间断。男人颤声问婆婆丈夫去世的日子,赫然竟是这男人的出生年月日。这种事怎么解释?」
梵尔半晌无语,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她想说不信,但事实俱在,有名有姓不能否认。过了好久,她勉强说:
「但是我不是梦,只是幻象。」
「不知道。但情形差不多。」
第二天回公司,梵尔着手请假的事。老总人很好,一口答应。
「一口气请两星期假,你回美国探亲?」
她微笑着含糊回答。同时惊觉,以后真回美国探亲时,哪儿再来假期?
但——能与少宁相处两星期,开心得心都在颤抖,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
星期三,她准时出现接机室。接机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指示牌上打出少宁那班航机已到。为甚么还不出来?莫非她来晚了?
蹬高了脚,仰头张望。后面有人撞她一下,眼前一昏,幻象又来。她看见穿飞机师制服的少宁拿着简单的行李大步而出,眼睛在四下搜寻——突然间,少宁变成那戴古旧飞行军帽,穿古旧空军制眼的男人,同样的用搜寻的眼光大步而出,直向她走来。旁边接机的人潮四下退避,那些人穿着古旧的二十年代衣服,打扮远离现代——
「梵尔,」有人一把拥住她,定眼细看,少宁,是他,不是那个戴有眼镜及飞行帽的人。「看见我就呆了,不认识我?」
「你——少宁。」她长长透一口气。接机室裹和刚进来时一样,是现代人。「我看到你,但是又——」
她的视线绕过少宁向后看,那有古旧军服军帽的男人?
「看到熟人?」他拥着她往外走。「别理他,你是来接我的。」
又专制又霸道,她心中却是甜的。
刚开始恋爱的人都是这样。
「请好假了吗?」他凝望着臂弯中的她。
「请不到。」她故意说。
「甚么?!」他停步。「我会杀人。」
「你为这种事杀过多少人?」她笑。
「总有一两百个。」他知道受骗,又往前走。「情绪冲动时,我是野兽。」
「会吗?」她小介意的笑。
她开车,送他回家。
才进门,他就拥着她狂吻,好像半辈子相隔又才重逢的爱人。他几乎令她窒息。
她有丝迷惑,这吻——怎么这样熟悉?彷佛在好久好久,甚至像千百年前曾发生过?
突然,他放开她,转身冲入卧室。
「我洗澡,换衣服。」声音很不平稳。
看见他的背影,她忍不住偷笑。想不到他还能自制,还是个君了。十五分钟,他已整理好自己。容光焕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