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他,我要跟他谈。”子庄摇头。“他不肯,他什么都拒绝。”
以玫不出声,莫恕——真是不再回头?
“还——说了什么?”她颤声问。
“他和以前不同,冷硬得令人害怕。”子庄想一想,又说:“他彷佛已看透了世界。”
“你们——没有提到我?”她终于忍不住。
“我说了,可是,他却回答——那是过去的事,他已忘记了。”他摇了摇头。
以玫的心像被冷水淋过,再也没有一丝希望。
“他实在做得够绝。”她咬着唇。
“我想——错在我。”子庄内疚的。
“错不在你。”以玫冷硬、肯定的说:“他若有一丝感情,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莫恕——真是那样无情?
莫恕买了点菜,又买了份晚报,沿着田边小路慢慢走回家。
在他脸上永远是一片漠然,没有任何比较强烈的表情,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情绪波动,他只是一个世界的旁观者。走进铁丝网围住的院子,几个陪着孩子在玩耍的妇人都注视着他,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冷著张脸,一直走进他住的那栋房子。
莫恕实在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这个社会里好奇的人实在太多了,千方百计的在打听别人私隐,这——实在太无聊了,他不想理会。
回到家里,他把买回来的菜放进厨房,又随手开了电锅的开关,然後回到客厅。
他喜欢看一阵晚报才做菜。
多半的晚报娱乐性较丰富,许多茶馀饭后的消息资料,尤其多明星、歌星的消息。
他不经意的翻一翻,就看见了以玫的名字。
以玫的唱片面世了?不,出唱片不可能是娱乐版的头条新闻,字也不会登得那么大。
看仔细了——他脸上的肌肉,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没有看错了吗?
以玫和那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头号色浪拍拖?而且打得火热,这——这——不是真的吧?
是唱片公司的宣传?她的新唱片就要上了——
不,不,文字旁边有一张照片,以玫和那个男人亲热的倚偎在一起,笑得那样——开怀,以玫——
莫恕愤然扔开了报纸,脸色更阴沉了。
难道娱乐圈里的女孩都逃不过那条似乎被定了的老路?总有些绯闻、丑闻,总是些XX公子——
他的心忽然扭曲起来的疼痛,以玫——曾经是这样的女孩,靠“交际”来使自己的生活丰裕,但是——但是——她不是洗心革面,彻底改过了吗?
她不是已经完完全全摆脱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吗?她不是——心中疼痛越来越烈,他竟
忍不住呻吟了!以玫,怎能又走回那条老路?
那么子庄呢?对她一心一意的子庄又将受怎样的打击?他能受得了吗?子庄?
好长的一段时间,窗外的天色全黑了,他才慢慢安静下来,顺手开了灯。
他再无心在家中烧菜,换了套衣服,他再次出门。
这件事他不能不理,至少,他要弄清楚,以玫到底在那儿搞什么鬼,他不能不管,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得负大部分责任。他令事情变成这样的,是他一手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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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穿出黑暗的小径,他在公路上拦了一辆车,就直奔九龙市区。
越往前行,眼前的一切就越热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熙来攘往的行人,一副令人迷失的图画。
以玫再一次迷失在里面?
到了以玫驻唱的夜总会,门口挂了张她好大的照片,这表示她的身价更高,人更红了。
照片中的以玫,还是以前的样子,莫恕心中掀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摇摇头,他走了进去。
时间还早,以玫不会这么早来,莫恕默默的在最冷僻一角坐下。
他叫了一瓶酒、几碟菜,然而——他食不下咽,以玫的事不是真的吧?只是宣传,只是宣传——
这原是个宣传的世界。
然后,终于有歌星出来唱歌,也有些人出来跳中国舞,来来去去的都不是以玫。
莫恕耐心的等着,她总会出来。
十点钟,终于听见那个嗲声嗲气的司仪说出了以玫的名字。
台下掌声如雷,以玫似乎是红了,她已不再是驻唱歌星,她有了自己表演的时间。
她穿了一身白色,非常的光彩夺目,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越红就越漂亮,连神采都不同了。
莫恕默默的坐着,强抑了心中的激动,他要见她,他始终可以见到,不必心急。
以玫开始唱歌,人红了并不表示歌一定好,她唱得还是没什么进步,子庄怎么教的?
这一次,以玫在台上没有看见他,他坐得很远,又是被人挡住的角落,何况——以玫的眼光只在中间那一台,是那个花花公子?莫恕的心又痛了,这——还可挽回吗?替子庄。
他真是想替子庄挽回,他没有想过自己,虽然他的心一直在痛。
四首歌唱完了,以玫在掌声中退回后台。
莫恕付了钱,慢慢往后台走。
他是唱片公司的,出示了名片,他被放进去,一门之隔,后台是这样的闹烘烘。
前台完全看不见,也听不到的闹烘烘。
歌星们忙乱的预备,换衣服,赶出场,有人不见了东西,有人在怪叫怪吼——
莫恕是冷静的,他一眼就看见了以玫。
她正提着化妆箱预备离开,莫恕记得,她还得赶去另一家夜总会。
以玫匆匆往门边走,并没有看见他,他来的目的是见她,自然不能任她离开。
他伸出右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以效一台头就看见他。
她脸上不只是惊慌,还有愤怒,她睁圆了眼睛,即使化了浓妆,依然能看见她脸上的铁青。
“你——放开手,拦着我做什么?”她冷硬的说。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那眼光是真诚而严厉的。
“我没有空。”她扬一扬头,毫不考虑的往前走。
“慢着。”莫恕跟着向前。“我只讲几句话。”
“哼!”以效恨恨的走着,一步也不停。
“以玫——”一直走出夜总会大门,莫恕才一把抓住她。“停下来,听见没有,我有话说。”
“你的话我凭什么一定要听?”以玫扬起脸,绝不示弱的。“你以为你是谁?”
莫恕一窒,慢慢放开她的手臂。
“我——是不再有说话的资格,但是——你何必要那样做?”他沉痛的。
“我怎么做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她冷笑。
但是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自然——没有关系,只是——以玫,我们曾经是朋友。”他垂下头,痛苦的避开她的视线。
“我们曾经是朋友?哈!”她大笑一声。“你倒很记得‘朋友’这两个字。”
“我们的事——也不必再谈,我只希望——”
“你来,既然不谈我们的事,那么,你来做什么?”她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
“我只希望——你能对子庄好一点。”他说。说得一点也不理直气壮。
她深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曾经幻想过许多种再见莫恕的情形,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的。他再来,依然只是为了子庄。
她怎能不叹息,怎能?
“但是你这样——我怎能心安?”他说。
“当然,你只求自己心安。”她嘲弄的。“人家的感受,你就全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