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恕——”子庄叫。
电话已挂断了,只传来单调的嗡嗡声。
莫恕不肯见他们,莫恕——可是在恨?恨子庄当初逼他走?可是——莫恕拒见以玫,难道他一点也不爱她?
是吗。是这样的吗?
夜总会下班时候,子庄依然按时去接以玫,只是他变得更沉默。
在以玫面前,他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连笑容都少,仿佛只为接送她,每次送她到家门外,他就默然转身离去,再也不要求进去坐一坐。
以玫开始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虽然从来不爱子庄,但是她关心他,唯有他和莫恕才有难以开解的关系,她当他兄弟般的自己人。
“子庄,唱片——就快面市了吧?”她问,在回家的车上。
“是,你唱得很好。”他点头。
“你看来却不怎么开心,你很沉默。”她看他。
“我——只是想一些事。”他说。
“想怎么替我宣传吗?”她笑。故意使气氛轻松。
“宣传的事不必我出面,有人做。”他闷闷的。
“那是为什么?是我得罪了你?”她问。
“没有,怎么会呢?”他摇摇头。
“不要骗我,你是有些不妥。”她望着他。“子庄,为什么不把心事告诉我?我或者——可以帮忙。”
“没有心事,真的。”他摇头,有点落寞。
“我不勉强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可以告诉我时,我随时在等。”她笑。
“好!”他看她一阵,下意识的叹口气。为什么叹气呢?这子庄。
“子庄,我想旅行。”她突然说。
“旅行?去外埠?”他意外的。
“难道只有去外埠才算旅行?”她笑:“我们可以去新界,去离岛。”
“怎么突然有兴致去旅行?”
“白天的时间太长,我太空闲。”她说。
“旅行回来晚上你还有精神唱歌?”他再问。
“旅行又不是练功夫,又不是打仗。”她笑他的稚气。“我只是想吸一点新鲜空气,活动活动。”
“要我陪你去?”他问。“难道你不愿意?”她反问。“怎么会呢?”他也笑了。到家了,以玫下车,她犹豫半晌,转头说:“可有兴趣到我家聊聊天?”
“聊天?”他意外的。 可以说是受宠若惊吧。
“我会弄一点宵夜给你吃,相信我的手艺。”她笑得十分温柔。
他高兴的跟她上楼,走进她的家。
“我是第一次受你邀请,很荣幸。”他搓着手。
“自己人还要说这些?”她白他一眼。
以玫进卧室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穿了晨褛。
“你等一等,半小时之后我们有宵夜吃。”她说,转身走进厨房。
“要不要我帮忙?”他问。
“男生还是不要进厨房的好。”她今夜似乎是心情特好,居然叫他“男生”。
“不要忘了,我总是自己烧饭、烧菜的。”他站在门边。
“那不一样,今夜你是客人。”她笑。
看着她熟练的做着宵夜,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她该是个好女孩,嫁一个好丈夫,过幸福的日子——她却是歌星,曾有一段不怎么光明的往事。
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总是占多数。
“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宵夜?”他随口问。
“想令你开心一点。”她说。
“我没有说过不开心。”他勉强掩饰。
“你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必说我都能一目了然。”她笑。
“其实——真是没什么不开心,只是有点闷。”他说。
“为什么会闷?你的工作不够忙?”她眨眨眼。
“我——”他欲言又止。“也没什么,也许是周期性的情绪低潮。”
“艺术家的脾气。”她说。
“我有什么资格称艺术家呢?只是个作曲匠。”他摇着头自嘲。“今时今日,我只能做些商业化的曲子。”
“那个又不是你的错。”她不以为然。
“我是很差劲,总是向现实低头。”他又叹息。
年纪轻轻的他好像感慨良多。
“不是这么说。”她想一想,慢慢说:“艺术和通俗之分在哪里?难道艺术就没有商业价值?”
“你不明白,在我们这行里,这是泾渭分明的事。”他苦笑。
“我觉得能被大家普遍接受的就是艺术,否则曲高和寡,有什么用?”她说。
“谢谢你安慰我。”他笑了。
“我没有安慰你,我只在说明一个事实。”她正色说:“价值是什么呢?就是要流行,要普遍被人接受,否则再好的作品被束诸高阁,只有自己欣赏,人家根本不知道有这作品,有何价值可言?”
“你——也有道理。”他点头。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是你们都爱钻牛角尖。”她把宵夜盛在盘子里。
“尤其是我,我真是往往钻进牛角尖而不自觉。”他接过盘子拿出去。
“明知自己缺点,就要想办法改啊!”她说。
“我会尽力试试。”他由衷的。
两人对坐餐台,默默的吃着宵夜。
似乎刚才把话已说完,现在只有沉默。
“你的宵夜弄得很好。”他胡乱想个话题。
“那么就多吃一点。”
“每天这么吃法,你不怕胖?”他打趣。
“我很少吃宵夜,今夜为招待你。”她说。
“哦——”他很开心,她实在很孩子气重。“以玫,什么时候要去新界或离岛,给我电话。”
“不是报答我这一餮宵夜吧?”她笑。
“哎——当然不是。”他不好意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去哪里,我总是陪的。”
“谢谢,子庄。”她点点头。“过一、两天我们去。”
又是一阵沉默。“我见到陈经理。”他突然说。
“陈经理是谁?”她意外的。“他——是莫恕公司的经理。”他说。
“哦——你们在应酬场合碰到?”她问。
“不,我去找他。”他说。
“找他?为什么?”她好意外。她现在才发觉,她绝对不了解子庄,他所做的事往往会出乎她意料之外。
“我——”
“不是你想跳槽吧?”她急切的。
“当然不是,我不会去他们公司的。”子庄摇摇头。“我找他——因为你。”
“为我?”她吃了一惊。“要我转回他们公司?”
“不——”他垂下眼睛。“我去问莫恕地址。”
“哦——”她呆怔半晌,勉强打起精神。“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不想看看他?”子庄问。
“不——我没想过。”以玫硬生生的。
“以改,你可不要瞒我了。”他吸一口气。“这些日子——我们都过得不好。”
“我很好,我没有瞒你。”以玫振作一下。“他走得那么——绝,我根本忘了这个人。”
忘了?她为什么不快乐?半夜去新界兜风?把雨中陌生男人当成莫恕——怎可能忘了!
“老实说,我逼走他的。”他默默说。
“他若不走,没有人能迫他。”她摇头。
“他对我——实在很好,非常、非常好。”子庄又叹息。“当我每想到就这么逼走他,我良心不安。”
“你已经这么做了?不是吗?”她摇头。
“我想挽回,想弥补。”他说。
她不能置信的望着他半晌,子庄是这种人吗?
“我怕你——做不到。”她笑。
“是,我想我做不到。”他摇头。
她皱眉,子庄已试过努力挽回吗?
“你——找到他了?”她的声音发颤。
可怜的以玫,莫恕在她心中占了怎样的地位?
“我——曾和他通了电话,是偶然的。”他说:“他打给陈经理,正好我在。”
“你们——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也胀红了,她可是在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