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笑,不再说下去。
“你——当然以为我和他有不三不四的关系啦!”她胀红了脸说。
“以前的事我不理会,以后——你要检点一下,”他慢慢的说:“当初林雅竹能红透半边天,她从不应酬,从没有不三不四的新闻。”
“我——”
“林雅竹也不是唱得最好,她红和她洁身自爱,和生活严肃很有关系,”他再说。他是认真的。“ 一个歌星能嫁得像她那样,该是绝无仅有。”
“谁能跟林雅竹比?她是纯情歌后。”她悻悻的,不以为然的。
“为什么要看低自己?”他望着她。“你未必不如她,重要的是看你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她忍不住问。
“先建立起与众不同的形象。”他正色说:“做为我的学生,先要检点自己的态度。”
她的脸红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点头。
“事实上——夜总会的薪水不够我做两件礼服。”她似乎是在解释。
“你要红,衣服不是最重要的,你的风格、你的歌声、你的形象加在一起会比衣服更吸引人。”他说。
“我明白。”她点点头。
“光是明白没有用,你要做、要实行。”他认真的。
“我——知道。”她再点头。
“那么,从此之后不要走到前台应酬客人,”他说:“就算是我,你也不可以来坐,因为别人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好。”她似乎已没有自己意见。
“不必担心钱不够用,”他忽然笑了,语气也变得温柔。“我马上替你安排另一间夜总会。”
“你——”她意外的惊喜。
“这很简单,夜总会的主持人和我们唱片公司很熟,他们希望我们预备力捧的新人。”他淡淡的。
“你们预备力捧——我?”她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
不是前一阵子还不许她唱他作的曲子吗?
“我答应过你成名作为交换条件。”他说。他可是故意用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
“真是这样?”她紧紧盯着他。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他说。
“晃恕——”她激动得似乎想哭。“莫恕,不是骗我吧?你不要骗我,你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下午我带你去另一间夜总会签合约——去唱片公司练歌。”他淡淡的。
“莫恕——”她抓住他的手。
“你还得靠自己努力,”他说:“我给你的只是一个机会,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握。” 。“一定,我一定把握住这机会。”她紧紧仰望他。这一刻,她根本完全忘了他对她曾有过的成见、偏见。“我一定要达到我希望的目的。”
他笑一笑,只是笑一笑,扯开她的手,转身走开。
“凭你的条件,你可能比林雅竹更红。”他说。
“比林雅竹更红——可能吗?”她叫起来。
“你比她聪明。”他说。
以玫怔了半晌,思索了半晌,忽然说:“我开始明白一件事,你肯帮我,并不完全因为子庄,是不是?”
是不是?他不回答。然而不全为子庄,还为什么?
莫恕应邀为一个颇具规模的歌唱比赛作评判,他是主办人的朋友,而且知道他们办这比赛的态度很认真,所以才例外的答应下来。
他从来不喜欢做些出风头的事。
子庄已搬出去半个月了,他完全没有听见子庄的消息,不过子庄既然住在朋友那儿,想来也是没什么大问题。
莫恕这段时间很忙,自从他复出之后,工作简直就没有间断过。
他喜欢忙,忙可以填补许多东西,可以令他没有时间去想一些他不愿意触及的事,他喜欢忙碌。
他也不常常见以玫,自从她兼唱另一场子之后,她也忙起来。不过她好像很听他的话,开始爱惜羽毛,开始谢绝应酬。
莫恕相当满意她的表现。
以玫每星期都抽两天的时间来莫恕这儿,练一练歌,学一点乐理方面的知识。
她每次来一小时,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他们甚至没有聊天。
歌唱比赛办得相当热闹,参加的人多,参观的人多,几乎他们音乐圈子里的人都来了。
莫恕并不意外的看见了子庄,令他意外的是子庄瘦得很厉害,没精打采的,又憔悴。
子庄当然也看见莫恕,却没有打招呼。
莫恕心中有些不安,他开始在怀疑——他做错了吗?他不该管子庄感情的事?
或者——他是太过分了些,虽然他是为了子庄好。
他默默的坐在评判席上,子庄不理他,他自然也不必过去碰钉子,大庭广众下,他会受不了。
但是他一直是注意子庄的。
子庄和他唱片公司的老板坐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对台上比赛的人没有兴趣,他很恍惚,精神很不稳定。
莫恕心中刺痛,他几乎已经肯定,他做错了。
这个年头,即使父母也无权过问子庄感情上的事,何况他又不是子庄的父母。
他是过分了,他——可有方法补救呢!
补救?这种事——唉!他当初就不该管的,是不是他真对女人有成见呢?或只是以玫?
以玫当然不是个纯洁的女孩子,然而只要子庄喜欢,他又何必多事呢?他是错了。
看着子庄,他也变得心不在焉,无法使自己全神贯住的听比赛者的表演,他心中歉然!
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他一定要集中精神,否则实在太对不起请他当评判的人。
时间慢慢过去,比赛终于结束了,胜利者也选了出来,台上在颁奖,台下的莫恕也长长的透了口气。
转眼再看子庄,他竟已离开。
子庄是故意避开他吧?子庄对他的误会——不,可以说对他的恨意已深极了。
这个时候他去挽回,是不是会太迟了?
散场的时候,子庄公司的老板走过来,他用一种很疑惑的眼光看莫恕。
“阿莫,子庄和你之间有点误会吗?”他问。
“没有。”莫恕冷淡的。
“这就奇怪,我叫子庄一起找你喝杯茶,他说什么也不肯的先走了。”老板说。
“是吗?”莫恕不愿再谈。
“他现在搬出来住了,而且这一阵子他工作情绪很差,问他什么事也不肯说,”老板摇摇头。“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跟他谈谈。”
“好。有机会我找他谈。”莫恕转身离开。
他心中的不安扩大了,子庄现在竟是会情绪低落、无心工作,这——他岂不是弄巧成拙!
看来,他必须找子庄谈一谈了。
当然不是现在,他必须回家好好的想一想,看看该怎么对子庄说。
他坐车回家。
肚子好饿,为了赶时间,晚餐都没吃,回家还得自己煮,唉!若不是这么饿,他宁愿不吃了,工作了一整天,他累得动也不想动。
走上四楼,他很意外的看见屋子里的灯光。
灯光?谁来了?是先离开会场的子庄?莫非子庄也想和他谈谈?
急忙开门进去,没看见人,却看见餐桌上放着煮好的晚餐,三菜一汤。
莫恕心中流过一抹奇异的温暖,在他又累又饿的时候回到家里,满以为是一屋子的冷寂等着他,绝没想到灯光、温热的菜饭——他想,这就是家吧?
“回来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是以玫。
“你——”他其实已经知道是她,子庄不会想到做好菜、饭等他。“你今天不用去夜总会唱歌?”
“意外的假期。”她淡淡的笑。“一间夜总会今夜被一个团体包去,他们有自己的节目,我们休息。另一间休业一星期,重修冷气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