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莫恕再摇头。
“我猜不到了,也许——你改变观念了。”子庄说。
莫恕还是摇摇头,不停的摇头。
“子庄,我是因为你。”他说。
“我?为什么因为我?”子庄不懂。
“你太单纯、善良,你又接触太少的女孩子,”莫恕考虑着措词。“而她——是个颇为复杂的女孩,她世故、有野心,我怕——她有心利用你。”
“不,不会,”子庄急忙说:“她外表也许如此,内心不坏,真的。”
“是吗?”莫恕只是在笑。“你了解她多少?”
“也——说不上了解,”子庄脸红了。“我只是感觉到她内心是善良的。”
“我并非说她不善良,比起你来,她实在太不简单,”莫恕平静的坐下来。“我举一个例子给你听,我已经先答应她教她了,她却去唱片公司找你,说希望我能教她,她很工心计。”
“这——你怎么知道?”子庄皱眉,是这样吧?
“她问我要唱片公司电话。”莫恕说:“她是过分仔细、小心,她怕你不高兴。”
“我怎会不高兴呢?”子庄说。
“是她这么想,因为她不了解你我之间的一切。”莫恕摇头。“我觉得一直让这么一个女孩在你身边不是好事,所以我答应教她。”
“你肯教她是她运气好。”他说。
“也许运气不好。”莫恕笑:“成功、成名是很奇妙的事,运气很重要。”
“是——”子庄点头,原来莫恕还是不喜欢以玫接近自己的。
“子庄,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莫恕突然转了话题。“我觉得你该改变生活方式。”
“哦——怎么改?”子庄稚气的问,多年以来,他习惯以莫恕的意见为意见。
“扩大生活圈子,多结交异性朋友。”莫恕说。
“这——很困难。”子庄红了脸,异性朋友,以玫不是异性朋友吗?
“你不能只认识一个或两个女孩子就把自己的感情放下去,”莫恕十分理智。“你要多看、多接触、多了解,然后再选择,再放出感情。”
“这岂不是——很累。”于庄说。
“感情的来源就是很累。”莫恕摇头。“但是你不选择,只怕会后悔、会终身痛苦。”
子庄想了一想,当然是有道理,只是——他喜欢以玫,他已经把感情放下去了。
“我——会试着去做。”他说。
“不是试着做,是一定要做。”莫恕说:“然后,你如果仍然觉得以玫最好、最合适,而她又爱你的话,我不会反对。”
“好,我一定这么做。”子庄被鼓舞了。
莫恕并非他想像中那么固执,他说不会反对呢!
“还有一件事,你一直误会我的。”莫恕说:“我对女孩子、女人并没有成见。”
“这——”子庄胀红了脸。
“世界上有很多好女孩,也有很多坏女孩,不能一概而论,”莫恕又说:“而且我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
“你说得对,莫先生。”子庄说。
“我希望的只是你幸福、快乐。”莫恕衷心的。“其他的都不重要,真的。”
“我——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子庄认真的。
“我?”莫恕自嘲的笑了。“我已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也不再有幻想,我只求平稳的生活。”
“你怎能够这么讲?你才仅四十岁——”子庄叫。
“对一些人来说,四十岁只是开始,可以选十大杰出青年,对我——我心已老。”莫恕说。
“这是不公平的,你不能因为她——一个女孩子而这样,你应大有可为。”子庄急切的。
“大有作为的是你。”莫恕淡淡的笑。
“莫先生,我真不明白,我——请原谅我必须这么说,林雅竹真伤得你如此重?”子庄激动的。
听见雅竹的名字,莫恕好费力的控制自己,终于还是皱起眉头。
“我说我根本不会受伤,你信吗?”他说。非常出人意料之外,十年的不振竟没受伤?
“不信,当年我亲眼目睹一切的发生,我知道她伤你很重,又怎可能没受伤呢?”子庄肯定的。
“外表看来,她可能伤了我,但,事情并不能只看外表。”莫恕说:“真的,外表最不可靠。”
“但是的确因她嫁给萧玉山——”
“绝对不是。”莫恕斩钉截铁的。“真正原因绝对不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能告诉我吗?”子庄问:“为什么你颓丧十年?”
莫恕沉默半晌,吐出难以置信的两个字:“内疚。”他说。
内疚?他因为内疚而恨女人?而十年不振?
以玫已经跟莫恕上课了一个月,一个月的相处,她觉得莫恕实在是个最好的老师,他用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方法教学生,而且非常的尽心尽力!除此之外,莫恕绝对不是个好伴侣,不是个好朋友,他那种冷漠、刻板,实在没有人能受得了!
他的冷漠、刻板是天生的吗?他以前也这样对待林雅竹?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发生的?木板也会发芽、开花?到底他们之间有段怎样的故事呢?
以玫很好奇,很希望知道,可是她没机会问,她并不急,她--总有机会的,是不是?
然而莫恕不像子庄,她并不是那么有把握,她要小心、谨慎而且还要最大的耐性。
目前来说她很满足,名震一时的莫恕是她的老师,除了林雅竹,她是他唯一的女弟子,她等待着那一天来到,那一天名成利就,一如当年林雅竹。
她又来上课了。
她总是吃完午饭之后来。她知道莫恕早晨的时间要作曲,要自己练琴,还要看一点书,有时还要听一点唱片什么的。
最主要的,下午子庄不在。
她不喜欢她来上课时碰到子庄,那总是有点不方便,子庄是个敏感又多疑的人,避开他可免除了不必要的麻烦,是不是?
她是了解子庄,就像她了解自己。
她按门铃,莫恕冷漠的替她开门让她进去。
然后他们就开始上课了,讲乐理、练嗓子、弹琴,每天都是固定的程度。
只是,莫恕从不限制她的时间,两小时、三小时,他从不介意。
今天正好一个月,她该付钱,她为这件事为难,她该怎么付呢?又付多少呢?
以她这么每天来,一来就两、三小时,若每小时五十元的话,三千元都不够,她付得出这笔钱,她这么来法自然心理早有预备,但--莫恕接受吗?
他讲完了乐理,又教她练了嗓子,于是她自己练琴了。昨天他交代的曲子还没练熟,今天不会教新的。
她在钢琴前坐下,却没有开始弹。
“莫恕--我该怎么跟你算钱?”她终于忍不住问。
“钱?”他眼光闪一闪。
“是,学费!”她说。
在他炯炯眼光下,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以前怎么付子庄的?”他问。“照付他的付我好了。”
“但是--你的时间长。”她说。
“照他的付。”他漠然的。“我是替他教你,至于时间不是问题,反正我有空。”
她想一想,点点头不再出声。
她知道莫恕是个主观极强的人,他不喜欢别人和他争辩,尤其是女孩子。
她开始练琴,却心不在焉。
她在想,她每天练琴时莫恕这么目不转睛的望住她,是看她?或是看她弹琴?她虽然没有回头,却也能感觉到他锐利眼光,真的,她能感觉到。
莫恕每天都是那个姿势,那个神情,那种眼光,他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人能猜得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