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又会突然振作?”她问。眼中有丝狡黠。
“时间会改变一切。”这是句莫恕说的话。“我想他终于想通,走出死角。”
“这么简单?”她问。
“当然,”他意外的盯着她。“你总不会以为有什么特别原因吧?”
“会不会有人鼓励了他?”她说。难道她鼓励了莫恕,是不是?她颇有骄傲感。
“有人?”他问:“你不会以为是林雅竹吧?”
“会吗?林雅竹?”她不高兴他的迟钝。“会吗?”
“除了林雅竹,我不以为还有人能鼓励他。”子庄是作梦也想不到以玫指的是自己。
“你也未免把林雅竹看得太高了。”她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很奇怪的心理。
“什么意思?”他不懂。
“说不定莫恕根本忘了林雅竹。”她说。有丝负气。“我才不信这个时代还有情圣。”
“我--我们还是不谈他们吧!”他开始吃点心。
“那么谈谈你唱片公司的事。”她眼珠儿一转,又笑得明媚动人。
“唱片公司--有什么好谈?”他反问。
“你作的曲子。”她说:“子庄,什么时候你可以为我作几首曲子?”
“以后,当你可以录唱片的时候。”他说。
“你一定会替我作曲,是不是?”她高兴起来。
“是,我答应一定替你作曲。”他说。
“你也介绍我去你们唱片公司?”她再问。
“到那个时候再说,”他笑一笑。“如果莫先生真的肯教你,他那家唱片公司比我的更大、更有实力。”
“真的?”她眼中射出异采。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笑。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唱?”她热烈的问。
“我不能说。这要看你的进步情形,”他摇头。“当然,你现在要出去唱也可以,只要你胆子够大。”
“真话?”她睁大着眼睛。“能不能成名呢?”
“大概会被人用蕃茄打下台。”他又笑。
“好!你讽刺我。”她故作生气状。
“是真话,”他收敛了笑容。“很难有一开口就唱得好的天才,你不能急功近利。”
“好--我回去了。”她拿起皮包。“我明天去你们家。”
“一起走。”他招侍者付钱。“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她皱眉,好半天才说:“不必。不--方便。”
不方便,为什么?
子庄一连忙了好多天,他是钢琴的伴奏,又是唱片的监制,他几乎用了大部分的时间在唱片公司里。
当他录那张唱片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家里时,他才发现以玫已经是莫恕的学生了。以玫用什么方法、什么言语令莫恕肯收她为徒?
在子庄的感觉上,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莫恕对以玫有成见,而且经过雅竹,莫恕不是恨全世界的女人吗?
以玫还在莫恕的工作室中练琴,莫恕沉默的在一边注视着,他坐在沙发上,但神态是专注的,显然他是很用心在教她。
子庄不便打扰,他去厨房喝一杯水,就退回卧室。
他们的房间都有隔音的设备,关上门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子庄预备作曲。
下一张唱片等他的曲子作好就可以录,填词的那个人已经催了他好多次。
子庄工作有他的习惯,他喜欢做好一样再做第二样,他觉得这样才能专心,所以他等录完唱片才动手。 作曲对他来说并不难,通常的时候他用一、两小时作一首曲子,但灵感来时,他曾半小时写好一首。
他坐在写字台前,静静的思索一阵,脑子里竟没有一个音符,想到的只是以玫和莫恕。
他想以玫和莫恕做什么?莫恕肯教她,等于减轻了他的工作负担,他为什么会耿耿于怀?
是耿耿于怀吧?
难道——他在嫉妒—嫉妒莫恕?
他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想法?莫恕是什么人?他怎么能嫉妒他?
他站起来在卧室里走一圈,努力摆脱脑子里以玫和莫恕的影子,可是他做不到,简直挥之不去,尤其以玫,她那野性美的脸简直就在眼前晃,晃得他坐立不安,晃得他头昏眼花。
以玫——他——怎么对以玫如此念念不忘?他可是在喜欢她?在爱她?
一想到这要,他全身都似乎燃烧起来,他喜欢以玫,爱上以玫吗?
如果是爱——天!莫恕知道了会怎样的失望?怎样的气愤?他可以爱以玫吗?以玫——会接受他吗?
以玫对他很好、很亲热,那表示她至少不是讨厌他,是不是?只是——那天,她为什么会拒绝他送她回家?她说不方便,那究是什么的不方便呢?
以玫从没提过她的家人、她的环境,她可是怕家人误会?肯定的她没有结婚,(结了婚做什么歌星?)那么他的出现可以说正大光明,怎会不方便?
以玫有点神秘,是不是?可是有人说神秘更有吸引力,是有点道理的吧?
在卧室里胡思乱想是痛苦的,又不能工作。他轻轻打开了门,斜斜的望着莫恕和以玫。
莫恕依然坐在那儿,姿势不变、神态不变,连眼光都不变的望着以玫,他真像一座化石。而以玫还在那儿拙劣的、幼稚的、生疏的练着,非常投入、非常用功。
以前他教以玫时她好像并不如此,她常常说话,常常分心——他不是好老师吧!
莫恕是会令任何人口服心服的。
望了一阵,看见以玫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好又关上房门。
他们已经练了多久?又还要练多久?莫恕给以玫多少时间?他不必工作?不必作曲?他自己的钢琴也有些生疏了,他不练?
子庄烦躁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自己。
他知道打扰他们是不应该的,却又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不可能一直练琴吧?以玫不会觉得累、觉得辛苦吗?
他努力抑压着心里想出去看一看的冲动,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休息一阵。他知道自己没有睡着,却又似乎作了一个梦,梦很乱、很模糊——
他跳起来,打开房门,以玫和莫恕都已不在工作室里,他们练完了,他们人呢?去了哪里?
把整个房子找了一圈,没有他们的影子,他们出去了?莫恕会和以玫出去?
还没有想完,大门打开,莫恕沉默走进来。
“莫先生!出去散步?”子庄不安的问。
“哦——你回来了。”莫恕很意外。难道他刚才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子庄进来?他全神贯注在以玫的身上?
“回来很久了,你们在练琴,”子庄搓一搓手。“我就回卧室睡了一阵。”
“你怎么不叫我?”莫恕望住他。
莫恕眼光锐利,他一定发现了子庄的不安,是吗?
“打扰以玫练琴,不大好。”子庄摇头。“你刚才去散步?”
“不——以玫回家,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信。”莫恕平静的,若无其事的。
子庄当然相信莫恕的话,他从来都信任莫恕的。
“以玫练了很久?”子庄问。
“她初学,应该练久一点,最好练到手指发胀、发硬,才能进步得快。”莫恕不置可否。
“她——每天都来?”子庄问。
“一连来三天。”莫恕坦然说。
“你——怎么会肯答应教她?”子庄忍不住问。
莫恕看他一眼,淡淡的笑起来,笑得有点历尽沧桑的味道。
“你以为呢?”他反问。
“我想——她一定很有诚意的求你。”子庄天真的。
“不是。”莫恕摇摇头。
“那——她搬出以前的事?”子庄不敢提雅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