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今天去哪里玩?和谁?」亦恺问。
「我们在第一酒店吃饭,看完了第一场表演就回来,」亦筑拉开布帘,「还不是跟黎瑾,雷文他们!」
「你和雷文他们一起?」亦恺迷惑的。
「是的,有什幺不对吗?」亦筑反问。
「没有,」亦恺摇摇头,想了—阵,才吞吞吐吐地说,「吃晚饭时,妈叫我去买点卤菜。我好象看见雷文就站在我们巷口!」
「雷文?你看错了吧!」亦筑心虚而又惊讶。
「绝对不会看错,」亦恺自信的,「我出去时他已在那儿,回来时仍没有走,可能等了很久,见我想跟我打招呼,我没理他,他好象很失望!」
「是吗?」亦筑喃喃的。她心不在焉,神不守舍,之谆的影子在心中徘徊,她无法考虑雷文的问题。
「你不是跟他们去吃饭,是跟别人,对吗?」亦恺说,「但是,你为什幺要瞒住我们!」
「我——」亦筑一震,「并不想瞒住你们,也没有瞒——亦恺,别问这件事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出去!」
「姐——」亦恺呆怔的,「我并不是责备你——」
「我明白,别说了——」亦筑制止。亦恺的关心,使她那已压抑不住的激情涌上来,泪水一下子盛满了眼眶,「别说了!」
「姐!」亦恺吓呆了,他完全不明白是怎幺回事。
「关上门,别给妈妈听到!」亦筑急促的。
亦恺从床上跳起来,快速的把门关上,闩好,然后慢慢走到亦筑身边。
「姐姐,如果是我惹恼了你,你就骂我好了,」他歉然地说道,「我并不是有心的,真的,我发誓!」
「不关你的事!」亦筑抽噎着,她极力想忍住眼泪,偏偏越想它停,它就流得更多。
「那幺——是谁欺负了你,是吗?」亦恺脸色严肃起来,「告诉我,是谁?雷文吗?我替你去揍他!」
「不,不,亦恺!」她拼命摇头,「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惹我,我只是——心里不舒服,真的,你去看书吧!我睡—睡就好!」
「真的?」亦恺迟疑了—阵,虽然他并不相信,但他仍驯服的走回他的床上,「那幺,你快些睡吧!」
亦筑躺在床上,为了怕亦恺心不安,她假装闭上眼睛,心中思潮起伏,千头万绪,她怎能入眠?所有事情的发生,似乎只在一剎那间,一个突来的念头,就决定了一切,改变了一切,连多考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冲动,一段深浓的感情,一个挚爱的人,就这幺简单地拋弃了?
夜已渐深,亦恺的均匀呼吸清晰可闻,亦筑仍睁大了双眼,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从来没有失眠过,谁知失眠的滋味竟是那幺难受!她想着之谆,想着黎群,想着雷文,想着黎瑾,明明是简单的关系,竟弄得如此复杂,只是因为她的插入。黎群对她已经十分宽大,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之谆身上,他认为一切的错在之谆,他只是把她估得太高,更误解了爱情,不是吗?爱情能使谁引诱了谁呢?他虽冷酷的拆散她和之谆,却也宽大的饶恕了她,她该恨他?或是感谢?
她早该想到之谆和她是绝不可能的事,黎瑾对她的忌恨和不谅解,黎群对她不正常的感情,她怎能介入这样一个家庭?再说,做年龄相若的人的——继母——不是太可笑了吗?她竟从来没想过,没考虑过,她只是在爱,在被爱,她天真的以为,爱就是爱,没有条件,没有复杂的因素,于是,她失望了,对爱的幻梦也破灭了!
上带既赋予人类爱,为什幺又要在爱里附带着条件?因素,环境的影响?人为的阻挠?那幺,人间的爱,不是全变成了痛苦?为什幺?为什幺?
她无法解答这问题,不止她,谁又能替她解答呢?社会是那幺复杂,人心是那幺复杂,要想在复杂中寻找单纯,有如在矛盾中寻找统一了,并非绝对不能,只是,那幺困难,那幺困难——
模模糊糊的,她有了倦意,疲倦,催着她入梦,那是一个黯淡的、寂寞的梦——
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一个人,她定定神,发觉是淑宁,她的脸色很奇怪,似乎有忧虑。
「妈,几点钟了?我起迟了吗?」亦筑翻身坐起。
「十一点多,」淑宁平静地说,「想睡就多睡一阵,你忘了已经放寒假了?」
「哦,」亦筑停止起床的动作,拥被坐正,「真糊涂,亦恺呢?」
「他还有几天才放假,中学生能跟大学生比吗?」淑宁在床沿坐下,「你爸也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我们俩!」
「那我就不应该偷懒了,起来帮你去买菜!」亦筑想下床。
「菜早买回来了,」淑宁阻止她,「外面冷,又没事,不如还是坐在被窝里,中午吃面,反正只有我们母女俩,随便点——坐在这儿聊聊吧!」
亦筑敏感的觉得淑宁发现了什幺,她警惕着不动声色,反正事情已结束,提出来说也无所谓。
「你有心事,是吗?」淑宁看着她。
「没有——怎幺会呢?」她否认。
「别骗我,我看得出,」淑宁说,「你近来笑得很勉强,说话也吞吞吐吐,亦恺说你昨晚还哭了,告诉妈妈,为什幺?黎群吗?」
「不,不,不,」亦筑一连串的否认,「没有事,真的!」 「昨晚那个雷文在巷口站了一晚,你不是说你们在一起吃饭吗?」淑宁的脸色严肃起来,「到底怎幺回事?」
「我不知道雷文——或者他找我有事,」亦筑不自然地说,「昨晚——我没和他们一起!」
「那幺跟谁在一起?」淑宁皱皱眉,「近来你都在扯谎,是吗?」
亦筑犹豫了一会,看着妈妈那关怀又紧张的脸,她叹一口气,讲吧,当作讲故事一样,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是的,」她开始平静,「近来我都没跟他们在一起,跟一个叫——黎之谆的人!」
「黎之谆?」淑宁又皱眉,「谁?黎家的亲戚?怎幺总是黎家的人?」
「是的——是黎家的一个亲戚,」亦筑点点头,「他人很好,我们很合得来,常在一起谈谈,或吃吃饭!」
「哦——」淑宁的声音拖得很长,「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亦筑考虑着,决定说得含蓄些,「比我大些,有点事业基础,人很潇洒——或者是因为黎家的人吧,很漂亮,而且,很有深度!」
「很不错呀!」淑宁高兴起来,做母亲的总是如此,「怎幺不带回来看看——对了,昨晚你为什幺哭?」
「不为什幺,」亦筑落寞的,「只是想哭而已!」
「是不是——黎群那儿有麻烦?」淑宁很机警。
「妈妈,我永远不会有麻烦的,」亦筑打起精神,「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就好了,什幺时候叫那个黎之谆让我看看!」淑宁松了一口气,她相信了亦筑坦然的样子。
「他不会来,」亦筑故作轻松的,「我们昨天已讲好不再见面了!」
「怎幺回事?亦筑!」淑宁叫起来。
「别误会,妈妈!」亦筑从床上起来,穿上一件旧棉袄,「我目前还不打算交男朋友!」
「看你,固执得像小蛮牛,」淑宁埋怨,「好对象难找,你放弃了会后悔的!」
「妈妈,你不懂,好对象虽难找,但总还是有,」亦筑说,「生命从指缝中溜走,却再也抓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