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一定饿坏了!」黎群说。
「还好,」晓晴说,「你父亲真年轻,我还以为是你哥哥!」
「如果他是我哥哥,你会喜欢他吗?」他故意问。
「什幺话?」晓晴脸红了,「怎幺可能!」
想着之谆那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女朋友,都是那幺年轻,漂亮,晓晴这句「不可能」,似乎有商榷的必要了,但他没有说活。越过马路,他们一起走进「大华」。「大华」里人真多,没有—张空台,T大有许多侨生,他们都爱吃家乡味,于是这家广东馆,几乎天天客满,尤其在吃饭的时候,找张桌子还真不简单。
「没有座位!」晓晴悄声说。
黎群一声不响的直向里走,他已看见雷文和黎瑾据着一张可容四个人的桌子。
「哥哥,你也来了?还有晓晴!」黎瑾说。她正在吃一碟豉汁排骨,吃得很斯文。
刚坐下来,黎群也不理会雷文在一旁,说,
「爸刚来找我,他说你要结婚?」
黎瑾看了雷文一眼,后者脸上并没有什幺反应。
「我想——这是我自己的事!」黎瑾倔强的。
「爸并没有反对,只想知道实情!」黎群也看雷文,他奇怪雷文的沉默。
「没有什幺实情,」黎瑾冷淡的,「我只是想离开家,离开那使我惭愧的父亲!」
「小瑾!」黎群和雷文一起制止。
晓晴十分难堪,她觉得自已是个局外人,人家谈论家事,她不应该置身其中,但是,现在要离开似乎已晚。
「我永远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黎瑾毫不动容。
「小瑾,如果你再用这种态度,我就立刻离开!」雷文忽然说。他脸色很难看,也很复杂。
「我用什幺态度是我自己的事,」黎瑾傲然的,冷峻地说,「你如果敢现在离开,就——就永远别来见我!」
雷文的脸变了几次,终于强忍住了,一言不发的吃他面前的猪排饭。
黎群把这些情形都放在眼里,他一向不喜欢雷文,现在竟有些同情他,他以怎样的耐心在忍耐着骄傲、任性的黎瑾?黎瑾,没有亦筑的开朗,坦然,没有晓晴的温柔,沉默,虽然是他妹妹,但是,他不了解她,她心里面到底在想什幺?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虽然结婚是你个人的事,他却是你的父亲,他该知道是怎幺回事,」黎群冷静的说,「在我的感觉上,至少你该等到毕业再结婚。」
「哥哥,我一向尊重你,但是,这件事我希望你别管,」黎瑾任性的扬一扬头,「事实上,你管也没有用,我已经决定过完年结婚!」
有几秒钟的沉默,雷文忽然又开口。
「我的意思也是毕了业再说,但小瑾她——」他无可奈何地说。
「如果你不赞成,我们永远别结婚,」黎瑾声音并不大,却冷得惊人,她看着雷文,苍白的脸上有抹凌厉。
雷文叹一口气,说:
「我是想跟你结婚的,却不是现在,好吧!随你怎幺办。」他耸耸肩,结婚,对他来说,似乎没有—点兴奋。
黎群迟疑—下,说:「小瑾,你有苦衷,是吗?」
「苦衷?」她笑起来,有些不屑,「你一定以为我有了孩子,是吗?不,我没有苦衷,只是想结婚!」
「结了婚,难道他——」黎群指着雷文,「他就不再读书?你们要组织家庭,该有计划,譬如经济——」
「你放心,哥哥,」黎瑾冷笑,「我不要他的一分钱!」她所谓的他,是指之谆。
黎群再看看雷文,然后说:
「既然如此,就随你吧,明天我去告诉爸!」
他果然不再谈下去,也不理会黎瑾,他觉得对付任性的女孩,只有不理!
大家都不说话,黎瑾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辍学,结婚,对大家会是件严重的事,想不到连黎群都那幺冷淡。之谆和亦筑的事,使她又忌又恨,她觉得从小之谆就不喜欢她,无论她作得怎幺好,都无法使之停对她更好一些,以前之谆结交一些名女人,她觉得还好受些,现在换上了亦筑,她就完全不能忍耐。之谆虽是她父亲,然而,她的感情是矛盾的,微妙的,不正常的。她以为她结婚会对之谆和亦筑是一种打击,看来他们都不在乎,她真恨极了,为什幺不能事事顺她的心?就连雷文,满口说爱,提到结婚却又不愿意了,难道他是虚情假爱?
事实上,只是她从不肯替别人着想,以为自己全是对的,凡事都要顺着她,而且,猜忌心又太重,她这幺作,只有使自己更痛苦,更矛盾。
「你知道爸近来在作什幺吗?」她说。漠不经心的。
雷文警惕的抬起头,到底怎幺因事?她不正常?做错一次还不够?她还要干什幺?
「我一向不干涉爸的事,他怎幺作,都是应该的!」黎群不以为意。若不是晓晴在,他可能早走了。
「恐怕我说出来,你就不会这幺悠闲,也不觉得是应该的了!」她冷冷的笑,令人惋惜她有如此美的脸,却有如此不调和的神情。
「如果你想说就说吧!」黎群有些苦恼,他一向尊重又了解之谆,他不喜欢黎瑾的态度。
「他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很Popular的,你一定很有兴趣知道她是谁!」她看看黎群,又看看晓晴。
「是谁?」黎群随口说。
「是——」黎瑾施长了声音。
「小瑾,」雷文蓦然站起来,声音严厉得使人吃谅,「你说得够了,明天不考试了吗?」
黎瑾一怔,她在作什幺?怎幺她总是不由已地说许多不说的话?看来雷文真的发怒了,她不愿意在这时激怒雷文,马上闭嘴不说,然而,已引起了黎群的疑惑。
「是谁?为什幺不讲?」他问。
「你自己注意吧,」黎瑾勉强笑笑,她看雷文一眼,说,「我要回教室拿书,明天还有考试!」
不再等黎群发问,她匆匆随着雷文走出去。
天空中阴翳更重,似乎就快下雨,和开学那天的情形十分相像。
「记得吗?你第一次来教室上课那天,也是这种天气,真是有始有终的,这一学期又结束了!」黎瑾说。
「嗯!」雷文毫不起劲的。他心里很复杂,很矛盾,才大三,就结婚有点说不过去,但不答应黎瑾又不行,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黎家父女争执中的牺牲品。
「开学那天,你冒冒失失的闯进教室来,大家都惊讶的瞪着你,你一点也不慌,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很奇怪,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我们——很有缘似的!」黎瑾说。她眼中泛起一片温柔的光芒,朦胧有雾的眸子是那幺美,美得就像雷文第一次见到她!
雷文轻轻叹口气,如果她永远这样该多好?温柔,美丽,沉静得像一潭水,这不是他所爱的黎瑾,那个似乎变得有些陌生的黎瑾。
「怎幺不说话?你想什幺?」黎瑾问。那些温柔的光芒,那些雾突然消失了,她又变得那幺冷傲,那幺尖锐。
雷文迷惑了,真正的迷惑了,女孩子都是如此善变?
「我在想——以后的事!」他掩饰着。
「以后?」她笑了,笑得好自信,好有把握,也好得意,「以后我们离开学校,离开我厌恶的人,离开一切使人烦恼的事,我们会有很美、很美的生活,但是——你一定要听话,像现在一样!」
要听话!雷文暗自摇摇头,她是要一个丈夫或是一条狗?人没有自由的意志,凡事都要受限制,人生还有何种乐趣。她说好美,好美的生活,将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