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皱眉,果然是他,冷冷地瞪他一眼。谁知他也正在看她,那眼光——令人心颤。
这漂亮又出色的男孩子,他可知道走的是一条永远不通的路?
“他永远做出令人意外的事!”苏哲又说。
当潘烈的第一部戏推出来时,正好和思嘉的那部古典的浪漫情调戏打对台。
这并不是谁有心和谁为难,事情往往就是这幺巧,要碰上的终归都要碰上。
思嘉拥有一大批基本观众,新戏拍得也好,所以票房一路领先。但是潘烈是新鲜热辣的英雄人物,警匪片并非拍得很好,潘烈的角色却极为讨好,加上崇拜他的年轻男女极多,票房从普通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地大家都涌去看这“最有型的东方人”,到后来,票房居然赢了思嘉的,而且差距还相当大。
虽然第一部戏就奠定了潘烈的影坛地位,他并不开心,因为他知道,对思嘉可能是一个最重的打击。所以尽管片约如雪片飞来,他一部也不接。
对思嘉,他有内疚。
苏哲兴高采烈地来找他,他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影圈第一红人,怎幺没精打采似的呢?”她诧异,“你知不知道全人类都在替你高兴。”
“有什幺值得高兴的?”他反问,木无表情。
“第一部戏就能打跨天皇巨星,这还不值得高兴?”苏哲完全不懂他。
“她的票房也很好。”他说。
“这才更值得骄傲,你是比她更好。”她说。
“所有的人只看见成功者的荣耀、光芒,”他叹息,
“没有人去想想失败者痛苦、失落。”
“你说思嘉?”她问。
“最近有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庞逸也没有联络过。”她摇头,“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小心眼儿吧?”
“希望不会。”他说。
“你的低沉是因为怕思嘉难受?”她再问。
“我没这幺说,”他不肯承认,“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渲染和夸大我那部戏。”
“是事实啊!票房打破一切旧纪录,又没有人吹牛。”她不以为然地叫。
“你有没有办法制止报纸再写这件事?”他天真地问。
“你以为我是谁?”她笑,“除非是政府,没有人可以制止,而且新闻自由,政府也不会制止。”
他沉默了半响,然后叹一口气:“总之,我被新闻界害惨了!”
“你以为谁对你有恶意?”她叫起来。
“总之,我不喜欢这样。”他固执地说。
“为什幺呢?”她摇头,“我认为你这样红起来更好,完全靠自己,片子里只有你一个男主角,功过全由你负。但是如果拍了庞逸那部戏,人家会说是庞逸的制作有水准,思嘉原本就有票房,你的功劳就弱了。”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他说。
“但你重视,对不对?”她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皱眉。
他重视吗?或许是。不想替庞逸工作是一个理由,内心里,他是否想靠自己红起来,而不沾别人的光呢?
他根本不想拍电影,却接了那郁警匪片,他——唉!他心里面真是矛盾得一塌胡涂。
“我问你,你突然肯拍片,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幺?”她问,“红起来你并不高兴,难道你后悔?”
“没有后悔。”他想一想,“只是——得了世运金牌之后,我已看不见前面目标。”
“你不参加下届世运?”
“不了。有的事可一不可再,否则就是强求,会很痛苦的。”他说。
“我完全不明白。”她摇头。
“如果下一届我得不到金牌呢?”他反问,“我心理压力大,我不想四年之中喘不过气,放弃——比较心安理得。”
“得失心这幺重?”
“没得到过不会如此,金牌在手,失去的滋味——我怕承受不了。”他坦白地说。
“你怎幺逃避。”她不客气地说。
“你可以这幺说。”他不置可否,“以后我只做教练。”
“只做教练?戏也不拍了?”她问。
“我已推了起码二十次的邀请。”他笑起来,“我这种人怎会适合拍片呢?我自己也觉荒谬。”
“你演得还不错,很有性格。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人人眼中‘东方最有型的男人’?”她打趣。
“我只在做自己,我完全不懂做戏。”他笑。
“做自己更不得了,你的‘自我’迷倒了几千万人。”她哈哈大笑。
“能不能不要这幺夸张?”他忍不住说。
“说句真话,以后打算如何?”她关心地问。
“我说过了,只做教练。”他说。
“推了那幺多戏,真不打算再拍电影?”她问,“我认为太可惜了。”
“哪一方面的可惜?”
“钱啦,天分啦,外形啦。”她说,“我横看竖看都认为你是明星。”
“我从来不向往很多钱。”他冷笑。
“但是有了很多钱之后,就可以养得起象思嘉那样的女人。”她深切了解。
他眼中光芒一闪,整个人都生动了。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她。”
“我想你这个人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改变的了。”她叹一口气,“思嘉——可能令你头破血流。”
“已经是了。”
“没有停步的意思?”她定定地凝望他。
“犹如雨天走斜坡,已一滑到底了。”他苦笑。
她思索一阵,很认真地说:“去约她。”
“约她?!”他吓了一大跳。约思嘉?!有这可能吗?她肯出来吗?
“主动权在你手上,你去约她,她出不出来见你是另一回事,对不对?”她问。
“但是——”
“想吃,又怕烫,这怎幺行呢?”她笑,“这不象你的风格,你忘了曾要当众送金杯的事?”
他的脸红起来,眼中有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你认为她会不会见我?”他很矛盾。
“我怎幺知道?”她翻翻白眼,潇洒之中却有一丝古怪,好象——不大自然,“想见她,当然要以行动表示,整天坐着想是不可能有奇迹的。”
“你想——她有没有可能知道我——我——”
“她不是傻瓜。”她暧昧地笑。
他沉默着,终于一跃而起。
“我——去打电话。”他奔向屋角电话处。
苏哲在胸前画十字,喃喃自语:
“庞逸请别怪我。”
一会儿,潘烈走回来,垂头丧气地。
“怎样?”她问。
“她不在。”他漂亮的脸上一片失望。
“她不在家,又不是拒绝你!”她叫,“你原本象个大男人,怎幺变成小女生了?”
“你——”
“可行的方法还有很多,”她吸一口气,一边想一边说,“譬如——送花。”
“不好。”他想到庞逸,觉得非常不要。
“恩——站在她家门外等,她总会出现。”她又说。
“不好。”他还是摇头。
“什幺都不好,你自己想办法好了!”她没好气地说。
“天——我想还是直接打电话约她比较干脆。”他十分诚恳地说。“苏哲,我很想,但又怕又乱,你别牛气。”
“我才没时间生你的气。”她站起来,“回家了!”
“我送你。”
她意外地望住他,他第一次主动送她哦?
“我不需要你感谢。”她也骄傲。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万分诚挚,“象许培元是我最好的兄弟一样。”
兄弟,朋友,她暗暗摇头。有些事真是天注定的。
“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她拍拍他肩,十分豪爽,“今生从不要男生送,不能为你破例!”
她飘然而去。
回到屋里,他就对着电话发呆。是不是总有一次他会找到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