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是种激励,我不在意。”他很毫气。
她眼光一闪,放弃了这话题:“很高兴今天终于真正见到你。”
她伸出右手重重地和他握一下,她感觉到他的手粗糙而炽热,这不是个大男孩的手,是男人的。
对她,或者只是握一次手,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但对他——他仿佛握住了一个允诺。允诺?!
“我也是!”他又垂下头,他要迅速地把允诺收藏好。
“那幺——再见。”她站起来,似乎没有什幺话好讲了,她只好离开。
他压低了声音也说再见,目送着她苗条的背影远去。
她走得很急,因为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追在背后,那视线霸道得很,令她透不过气,她必须逃开!
终于是“逃”出了体育馆,她找到自己的汽车,沿着回程的路回家。
头发虽没洗成,但见到潘烈,和他谈了几句话却是很开心的事,这种开心不同于其它的,他带给她是全新的感受。
车停在花园里,她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庞逸在楼上望着她。她挥挥手愉快地奔进去。
“我见到了潘烈,在世运会里。”她对着他嚷。
“难怪发型屋打电话说你没到!”他和胸地笑着,“还以为你迷路了。”
“几乎迷路,好在我还记得世运会场。”她笑。
世运会场,几乎成了她来LA的唯一目标。
思嘉披着雪白的浴袍从浴室出来,一边愉快地哼歌,一边抹着仍在滴水的头发。
到LA后,此刻看来她最轻松快乐,明明已是小妇人,却透着小女孩的单纯。
庞逸静静地在一边望着她——他总是这幺望着她。
“不满意刚才的发型?”他温和地问。
“不满意?不,我根本没去过!”她对着大镜子仔细地抹干头发,对自己的容颜,她是小心翼翼的。
“我以为你约了发型师。”他淡淡地说。
“走错了路,懒得绕回去,直接去运动场了。”她坦率地,“随便挑个项目看,结果遇见了潘烈。”
“哦!”他并不追问。
但这一声“哦”却代表很多,很多东西,多得他自己弄不清,她更完全不察觉。
“知道吗?和他聊天怪有趣的,我从来没遇见过他那样的人。”她笑得好开朗,“他很有野心!”
野心?庞逸呆楞一下。这决不是他印象中的潘烈,潘烈只是不妥协,只是顽强固执,并没有野心。
“怎幺看得出?”他感兴趣了。
“不止他不肯拍我们的电影,我的感觉是他会拍另一部片子来向我们示威。”她说得天真。
“但是他为什幺要示威?”他反问。
“我不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觉。”她想一想,“他——仿佛要领导群伦,不肯屈居人下。”
“那是因为他可以拿金牌的缘故。”他试着解释。
“他已经拒绝了我们。”她说。
“我并不气馁,我对他志在必得。”
“你们俩似乎在赌博。”她笑了,一边很小心地把头发梳理直。
“赌博,但赌注呢?”他反问。
是!如果这是场赌博,却似乎没有赌注,或是两个男人在赌气?
“意气?”她聪明剔透。
他慢慢地吸了口雪茄,摇摇头。
“你不提醒我倒想不起,潘烈是给了我压力,我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他笑了笑,又说,“有时我把自己估计过高了。”
“不,他根本不是你对手,”思嘉想也不想地说,“也许我们高估了他?”
“他引起我最大兴趣的——”他慢慢思索,他是个用脑的人,“是他那年纪应该没有那样的思想,他该接受我提供的名与利。”
“名他已拥有了。”她提醒。
“我必须让他接近我们的生活圈,”他胸有成竹,“他有必要接触到我们的生活。”
“这招式有点欠光明。”她笑起来,“不像你的做法。”
“他不看看我们这一阶层,怎知他本身不是?”他说,“我只让他看,决不引诱他!”
“如果他并不响往呢?”
“我再另想法子。”他肯定地说。
“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像你,你只不过想得到一个男演员,而他也并不一定会红。”她笑。
“他会红,甚至——”他考虑了一秒钟,还是说了,“甚至比你更红,像那些国际超级巨星。”
“为什幺用我比?”她放下梳子。
“在东方,还有人比你更红吗?”他若有所思,“而他,绝对不只限于东方。”
她望着他半晌,轻叹一声。
“你觉得吗?这些日子我们仿佛都着了魔,和以前完全不同,就只不过突然有了个潘烈。”
“其实——我赌博的对象大概只是自己,”他走到她背后,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如果得不到潘烈,我无法向自己交待。”
“你的顽固相当可爱。”她在镜中望他。
“别谈潘烈,吹头发吧!你不怕头痛?”他体贴又关心。
她淡淡一笑,拿起吹风机就吹。
他移开放在她肩上的手,慢慢地在屋子里踱着,咬在嘴上的雪茄熄了,他也汉察觉,什幺事令他如此入神?
他是颇深沉的人,凡事不露声色,刚才他很想知道思嘉和潘烈聊了些什幺,却绝对不追问,除非思嘉自己告诉他——多半的时候她会告诉他,这次却例外,她什幺都没说,一句也没有。
“你想想,我们和潘烈可能成为朋友吗?”他突然问。
“恩?”她关上吹风机,“什幺?”
“没有,”他自觉失言,笑起来,“你的头发就这幺吹直,不要人帮忙?”
她摇摇头,把吹干的直头发用橡皮筋束在脑后。
“没有应酬,又不见人,马虎一次算了。”她说。
没化妆的净脸,加上束在脑后的马尾,她整个人完全改变了,像个仍在念大学的女孩子,不——她比她们多了分韵味,那与生俱来的韵味。
他凝望她一阵,把视线移开了。
他必须承认即使如此她仍是清丽绝俗的,天生丽质的女人无论用什幺面目出现都漂亮,他否认不了她的得天独厚,但是——他有莫名其妙的担心。她这样子,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别看来更大了,虽然她向来表示不在乎,但——年龄真是一年年对他构成威胁。
“这样子——你看来像我女儿!”他这样的男人也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是啊!你原是我的老爹。”她不在意地笑,“晚上我弄神户牛排给你吃?”
“我想到健身房运动一下。”他拍拍肚子,“来lA之后只看别人运动,我的肚子都大了!”
“这幺严重?”她一直神情愉快,“谁不知道你的身材保持—流。”
他望着她半晌。
“你记住,我做每一件事都为你!”他说。
“即使大腹便便,你仍是我心中的庞逸,不可能有改变的,”她笑,“我们之间的联系不在形象。”
“你是唯一的思嘉,”他赞叹,“我运动一小时,你等我,我去厨房做道家乡菜给你尝尝。”
“你会令大师傅昏倒。”她笑。
庞逸刚进健身房,墨西哥籍女佣人就轻悄悄走进来,说有电话。思嘉顺手拿起了身边的电话。
“叶思嘉。请问找哪一位?”她的英语算不上最好,却也流利。
“思嘉,是我,苏哲。”是她那爽朗豪迈的声音,“庞先生不在吗?”
“他在健身房运动,要找他吗?”思嘉说。
“不了,我迟些再打来——潘烈说刚才下午遇到你!庞先生怎没陪你?”
“这是个很可爱的巧合。”她只这幺说,她不必向苏哲解释什幺,“哦——现在可有空?我们不出去,可以来一起吃晚餐,反正你要找庞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