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甩他啊。她现在只要睡觉,其他什么都不要。
「嘴巴张开。吞下去!」
不要。
蛮横的力量却扳著她下颚,强制地开口进食。她累到眼皮都黏死在一起,却仍意志顽劣地咬紧牙关,宁死不屈。
双方形成苦战,想灌食的人既要扳开她小口又得小心别捏碎她的颚骨,拒绝进食的人则手脚齐踹地对抗紧密包围的胸怀。
至於那碗肉汤,早摔烂在地上,没人记得它的存在。
渐渐地,寿思气到睡不下去,索性张口就咬死抓著她脸蛋不放的怪手。她用力地咬,恼火地咬!就算人家皮肉比她牙齿还刚硬地也照咬!
大手的主人高高冷睨,像在看小哈巴咬夺他的便鞋。
「枉费我还叫人把肉粥熬烂了给你喝,原来你不吃软的只吃硬。」
可恶,他怎么凉凉的,好像一点也不痛?再咬、用力咬!我咬、我咬、我咬咬咬!
「你把你的热情用错方向了。」
呃?她瞠大傻眼,被他扣住头侧,张大的小口被他深深吻下去。
他搞什麽鬼?!
顿时南拳北腿全军上阵,强力猛攻。谁知他根本不甩这些可笑的小小阻挠,双手紧捧她的头,恶狠狠地吮噬她的唇舌,毫不吝啬地流泄啧啧声响,间或饶富兴味的吟咏,撩人至极。
她被吻得头昏眼花,连呼吸的缝隙也没有,被他扣得死死的,以方才她咬他的狠劲,反噬她的红唇。
「有本事你就像之前那样地咬呀。」看她还有没有胆子造反。
原来,这种乱嚼舌根的招数是用来惩戒示威的!上回他们交战,他在自己快败阵时就出这招。现在快打不过她了,就又重施故技。卑鄙!太狡猾了,亏她还不太讨厌这种感觉,没想到竟是让她弃甲投降的圈套。
她理智上倔强地想撤退,身躯却随著他加深的吻啄更加倾近。加上他移至她颈後的巨掌,不断揉摩纤丽的颈骨,散发强烈的魔力,令她晕眩。
不知何时,她的小脑袋瓜已仰枕在他臂弯里,柔顺地迎接他各样神奇的唇舌挑逗。
他尝得出她的青涩笨拙,以及不明所以的好奇,还有隐隐防备。
真可笑,她真以为他会一口把她的下唇咬噬入腹吗?
「告诉我你是谁。」
寿思啊。不要停下他的吻,她喜欢他用这种奇怪的方法亲近她。
「我从不跟女囚犯胡搞。」
「我不是犯人……」
「那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好人家的女孩,不是不正经的货色。」虽然现在偎在他臂弯中的德行实在正经不到哪去。
「你还是没有据实以告。」
给他这样一讲,浪漫情怀顿时杀光光。她没好气地槌开他的胸膛,退坐回被窝里,完全清醒。
「你便宜已经占够了吧?还不快滚!」方才的小女人娇态瞬间消灭,回复刺猬状。
「该滚的是你。」他无聊地环胸坐在床边椅上,双脚带靴地高高跷压在她棉被上。「这上房是我定的,银两是我付的,你有什麽资格撵人?」
「好!那我——」
「再说你大睡特睡近两天,都是我在看照。外加之前曾从兰陵王手中救过你,你欠的人情,该怎麽了结?」
「我又没要你鸡婆插手。」
「是吗?」他依旧悠哉从容。「那夜兰陵王差点拖走你时,你是怎么哭著求我救你的?」
小脸顿时通红,载满不服气。「大不了你撒手不管。反正我们素不相识,你没必要帮忙!」
「你碰到人需要帮助,你会见死不救?」
「当然不会。」
「那你还有什麽资格批评我多管闻事?」
可她就是不要穆勒来管她的闲事!她向来讨厌别人干涉她,却似乎并不讨厌穆勒的干涉。这怎麽成?那她的原则怎么办?更何况,她跟穆勒完全称不上认识,凭什麽要让一个陌生过客捣乱她的人生?
「坦白说,我秘密西潜,是为了找一个人的下落。」
他突来的开诚布公,令她错愕。
她静静等著他下一步动作,但,他只是沉默,凝重而深沉地盯著被褥上的绽线,彷佛那是难以忍受的败笔,破坏了他整体思路的精确性。
「现在,西行不成,我连对方是生是死都探不到,遑论他的下落。」
看他的脸色,这好像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失策。「那个人很重要吗?」
「不重要,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什麽气候。」
「那你找不到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重要。
「是啊。」
他说得乾脆,神情却很是落寞。她最受不了这种情况,滥情透顶。不过,他垂下长睫的模样真是好看。这还是她头一次好好细瞧这混帐。
她一直都觉得他的懒散不是真懒散,而是某种叛逆的强悍不得释放,有种无奈的认命气味,更有随时豁出去狠狠发泄一场的危险性。
十足的火爆浪子,只是烈火被形势制得死死的。他这副失落德行实在教人心动,像个挫折的小男孩,看起来既孤单,又无害。
「我……我在甘州有些人脉,或许可以帮你找找你要搜寻的那个人。」
「这事并不单纯,我不希望你涉险。」
她也不想。可是——「我没那么孬种。」
「一个人有没有种,不是用嘴巴说的。」
这只猪头,都什么局面了还逞啥子英雄?若不靠她,他这京城大少能在此地搞出什麽名堂!
「你可以张大眼睛,看看我如何说到做到。」
「我建议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
「我看过太多一逞口舌之快的人。说的时候豪气万千,做的时候婆婆妈妈,一堆推拖理由全搬上台面。」
「我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也多半会自以为带种地这麽认为。」唔,靴子简直脏得不像话,回头叫人清一清。
王八蛋!「我不是你以前打过交道的那种烂货,少把你的经验套用到我身上!」
「大小姐,你说得是很漂亮。可是请你臭屁的时候也想想,你有什麽凭据保证你的承诺确实可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用下面放屁,有的人是专门用嘴巴来放的。」
「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发牢骚。」
「你若有念过书就该知道何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是知道,就怕你自己不怎么明白,却拿来胡说八道。」
「那就收好你的凭据!」
他慵懒一抓,接住寿思愤恨摔来的金锁片。被扯断的细链,残败地垂挂在她颈边。
「你拿著它随便到甘州任何一个有名有号的地方去问,我保证他们都会回应你『一切吩咐、都已照办』!」
「你省省吧。」他鄙笑地将锁片轻巧抛回去。「咱们素昧平生,我没必要欠你这人情。」
「就当它是扯平你救我脱离兰陵王的恩情。自此两不相欠!」
「成交。」
他攫住她再度摔来的锁片,咧开一抹狡狯,让她顿时恢复神智。
完蛋,中计了!
她怎么会犯下这种错?怎么被他激到牵著鼻子走?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穆勒像透析到她醒悟的念头般,极其轻蔑地冷笑。
「怎么,想出尔反尔?」
是,她後悔了,她现在才清醒过来了。
「请便。你会反悔,我并不意外。毕竟我先前就说过,这类惯用嘴巴放屁的家伙,我看太多了。」
「我没有要反悔!」啊!白痴……
「不反悔?你确定吗?」哼哼。
不要上当,他是在故意激她!但是现在她该怎么办?平白承诺帮他这么大的忙,还不小心把她应得的人情回馈也一笔勾消,简直大方到成了任他使唤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