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施伯母!」挣脱了静文的手,她转身大步奔出客厅。
她看见书房门口的廷凯,看见睁大眼睛的阿保和女工人,她不理会他们。她那样没经考虑的吻静文一下,她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她是真心的,她只想帮助静文!
「杜小姐,杖小姐!」阿保急喘喘的追出来,摸着头又不知道说什幺,好半天才涨红了脸说:「杜小姐,你这幺好心,你是——天上星星变的!」
这个莽人,说什幺呢?不怕别人脸红吗?之颖转身就跑,真想给阿保一拳,看他以后还说不说这些话。
一口气跑到家门口,倾耳听听,已没有韦皓和爱莲的声音,他们人呢?
「爱莲,韦皓!」她扯大了喉咙叫。
「爱莲和韦皓看电影去了,」爱莲的母亲在窗口说:「他们找你一起去,你不在家!」
「哦!」之颖耸耸肩,算了,错过了一场电影。「我找玫瑰去山坡上捉迷藏!」
「玫瑰也不在,我看见丁先生夫妇带她出去的!」爱莲母亲又说。
「奇迹,他们一起出去了!」之颖夸张的叹一口气。「我去睡个午觉,爱莲他们回来叫我,我们打桥牌!」
「好!我告诉他们!」爱莲母亲退回房里。
真无聊,是不是?看来只有睡觉了。在阳光下睡觉是种浪费,也没法子,若不睡觉一定又会胡思乱想,又会牵挂着以哲——之颖咬咬牙,牵牵挂挂多肉麻,以哲不是她什幺人,以后发誓不再想他,连名字都不提!
用力推开纱门冲进去,淑怕在整理厨房,不经意的回头看她一眼。
「和谁生气?看你使那幺大的力量!」淑怡笑着问。
「妈妈,有学生作业或考卷让我改吗?今天免费,」之颖嚷着。「否则我要上床了!」
「上床吧!作业和考卷都改完了!」淑怡说:「是不是闷得慌?」
「夏天最讨厌!」之颖没好气的冲进卧室。
躺在床上立刻闭起眼睛,拼命的让自己不去想以哲的事。这男孩子真绝情,说不来就不来,好象从来没认识过之颖似的。以前带她散步,看艺术电影,吃意大利粉,替她翻译日文歌,哎!大概也像她现在这幺闲极无聊才做的吧?亏得之颖还当他是好朋友,什幺好朋友?简直可恶到极点——哎,说不想怎幺又想了?真不中用!
睁开眼睛,顺手按了小型卡式录音机的按钮,是她的录的那首「清晨大自然交响曲」,本来是要给以哲听的,还以为他一定欣赏——怕永远没有让他听的机会了吧?
人的缘分很奇怪,也许她和以哲的缘分完了,但是——真的有什幺不对劲,她心里好不舒服,闷闷的、胀胀的、抽得紧紧的——以哲,该是个长久的好朋友!
她用力关上录音机,鸟叫,风声,树声全提不起她兴趣,这要命的、讨厌的又长又闷又无聊的夏天下午,难道非逼着她午睡?
她试着注视窗外天空的云,一朵又一朵,白得发光,静止着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看得久了,眼睛疲倦,她闭起来休息,就这幺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又长又安静,连梦都没有。醒来时天已全黑,怎幺?几点了?爱莲和韦皓怎幺不来叫她。
在浴室洗一把冷水脸,精神多了。到厨房帮淑怡拿碗筷,香喷喷的晚餐已在等着她。也好,糊里糊涂又混完一天!
嘿!之颖也在混日子了?她以前充实的精神生活呢?不
行!不能让自己这幺下去,要恢复以往的面目!
「妈妈,吃完晚餐我要去翡翠溪!」她说。
「翡翠溪?什幺地方?谁取的好听名字?」淑怡问。
「山坡下面,名字——我取的!」之颖皱皱眉。名字是以哲取的,她记得好清楚。
「黑天半夜,到那边去做什幺?」淑怡说。并不真心要阻止,她信任并了解自己的女儿。
「去弹吉他,唱歌,去冥想,去吸取夜空中的灵气!」之颖一本正经的。
「好久没听你的怪论了,什幺时候又记起的?」淑怡笑了。女儿天真纯朴,她十分满足。
「这一阵子都在忙别人的事,现在忙完了,杜之颖又还我本来面目!」之颖说。
「看你!永远长不大。」淑怡笑着摇头。
三个人的晚餐永远那幺平静,那幺安宁,那幺有规律。餐后之颖帮着收拾了一切,拍拍牛仔裤,提着吉他大步走出去。
「我出去了,妈妈!」她大声嚷着。
站在门前草地上犹豫一阵,不如找玫瑰一起去吧!那个精灵似的小女孩是个好伴侣呢?
丁家屋里灯光温馨,丁范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玫瑰在吗?」之颖在窗外问。
「哦!之颖。」丁范抬起头。「慧玲和玫瑰要迟一点才回来,有事吗?」
「没事!」之颖有些失望,今天整天都不对劲。「想带她到翡翠溪玩玩!」
「下次!」丁范笑得好安详。丁家已不再闹以前那种惊天动地的争吵了。
之颖耸耸肩,独自沿着小路走上山坡。看来她命中注定今天必须是孤独的!
有一弯月光,几点稀疏的星星,不能算很美的仲夏夜,但小溪特别美,特别清澈。溪水不见白日的清绿,却是一片沁人心肺的透明,反映着弯弯细月,点点繁星,像夜的精灵织出最美的一块纱。
之颖盘着膝坐在溪边的草地上。她喜欢这份宁静,这份清新,更喜欢那无人工雕饰的自然美。有少少的几个蚊虫,她不在乎,她反而欣赏蚊虫嗡嗡的点缀着宁静,就像一望无际的夜空点缀着几点星星。
她抬起吉他,轻轻的调正了弦音,一下子,她那失去的兴致全涌回来。烦恼什幺?牵挂什幺?她拥有的精神世界是别人所不能及的?无法进入她精神领域的人,她又何必牵牵挂挂?不是太傻了吗?
一剎那间,灵台之中一片清澈,就像那透明的翡翠溪水。她高兴起来,世界上没有能缠扰她的烦恼,永远没有。她就像那透明、自由的流窜的水,就像在夜空中眨眼顽皮的星,有什幺烦恼呢?天!她几乎被自己骗倒了!
她是快乐的,助人的杜之颖啊!
她唱了许多快乐的民歌,许许多多,多得自己也弄不清楚名字了。她只是唱着,弹着,想着什幺就唱什幺,想着什幺就弹什幺。所有的民歌都被她混杂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她愈唱愈高兴,愈唱愈兴奋,管它还成不成调?成不成曲?她快乐,她也唱出了心中的快乐,这就够了,是吗?
突然间。她停下来,夜空中两点特别明亮的星星使她想起以哲,想起那首《午夜吉他》,她的快乐凝成一团,被一种硬硬的、冷冷的、有些心酸、有些失望的情绪挤到一边去,以哲——唉!她忘不了!
他们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一段日子,但,那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们那幺融洽,那幺快乐,那幺适合,最重要的,他使之颖有一种依附的心。她渴望以哲的陪伴,以哲的教导,以哲的指引,就算以哲骂她两句,她也愿意接受,只是——这个男孩子还会来到她身边吗?
之颖有些后悔,后悔以哲还在她身边时,为什幺不牢牢的抓住他?抓——住他?之颖从来没想过要抓住一个人,这表示什幺?是什幺?一种奇异的波动在心胸中扩大、扩大,一圈圈的涟漪像梦般包围着他,她觉得醉醉的,醉得——生涩,毕竟,这只是一种感觉,一个无法完成的梦境,以哲不会再来,她也永远无法再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