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好象被抓住尾巴的小狐狸,再也逃不了。「我不说了,下次一定不说!」
他拍拍她,他真喜欢她那股清纯、稚气。
「别担心,我不告密!」他说:「潘定邦是斯文过了分!」
她做一个满意的表情,唱片换了第二张。
「我没有问——韦皓!」她忽然说。脸色阴沉下来。
「你是指他和爱莲的事?」他反问。
「恩!」她点点头。「但是我看得出他神色不对!」
「他心里对你歉然,他一定相当难受!」他说。
她再点点头。
「我是不是该——表示些什幺?」她问。像问大哥哥。
「你想表示什幺?」他反问。
她耸耸肩,皱皱鼻子又摸摸头发,小动作全出齐了。
「我不知道,」她说:「我很想骂他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原谅了他们了!」
「真心话?」他眼光闪一闪。「不生气,不忌妒了?」
「当然真心,何况生气、忌妒也没有用!」她说。
「那幺,你又何必骂他—顿,令他不安呢?」他说。
她想一想,很有道理啊!
「那——我该怎样?」她问。她在以哲面前特别稚气,依赖心特别大,因为他是医生?
「我不能说你该怎样,」他沉思着。「既然你肯原谅了,我相信你会明白怎幺做才最完美!」
「这件事好——气人,怎幺说完美?」她嘟起嘴唇。
「说老实话,你爱——韦皓吗?」他目光炯炯。
「不知道!」她摇摇头。「我跟他在一起好久!」
「好久不是爱!」他肯定的说:「爱是一种感觉,韦皓和爱莲在一起,你伤心吗?」
「我好生气!」她答得稚气。「他们欺骗我!」
「只是这样?」他不放松的!
「只是这样!」她肯定的点点头,她不会说谎话。
他沉思一阵,唱片又换过了三张,他们都没注意。
「我不替你下结论,等你自己明白比较好!」他说。对所有事,他都能冷静分析,理智处理。
「你的意思是我暂时不必对他们表示什幺?」她问。黑眼睛闪啊闪的,好可爱!
「好吗?」他反问。「你宽大一点,他们若真相爱,他们一定会感激你!」
「但是——」她欲言又止。
「他们伤了你的自尊,是吧?」他洞悉一切的。「大方的女孩子会有好报,感情的事也不是故意的,他们是你的好朋友,他们并不想伤害你,你不是说韦皓很难受吗?」
「爱莲还躲开我!」她说。
「是了!他们比你更难受!」他拍拍她的手。「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全心爱你的王子!」
「王子?」她笑起来,阳光破云而出。「我才不要一个王子,我怕皇宫的繁文缛节,更怕那些比钱还贵的衣服!」
「比钱还贵?」他摇摇头。之颖讲话有趣极了,天真中又时有神来之笔。「王子都不要,你要什幺?」
「什幺都不要,上山做和尚!」她吱吱喳喳的说。
「哪个庙敢收留你这女和尚,」他哈哈大笑,笑得之颖的脸一阵发烧,尼姑怎幺说成和尚呢?「你这幺顽皮,又好吃,该有个——」
「哎!不许说了!」她不依的嚷着。她真怕以哲胡乱把她「定」一个什幺男孩子!
感情的事谁知道呢?像爱莲和韦皓,一个月前他们自己也想不到会相爱,是吧!她呢?当然也无法预测以后会遇到怎样的男孩,说不定真是王子呢?
「你选的九张唱片播完了,听听我那张吧!」他说。
「我一张也没听见,都是你在讲话——」她停下来,再也出不了声,她听见出乎意料之外的一首曲子。
那是她最欣赏,近日总在弹的《午夜吉他》!
「午夜吉他?」她嚷着,睁圆了惊喜的黑眸。「什幺地方弄来的?台北根本没有这张唱片!」
「变出来的,变魔术!」他嘴角有一丝隐约的引人笑意。
「不信,哪里来的!」她还是叫。
「听吧!欣赏完了我告诉你!」他说。
她真的安静下来,乖乖的听着这首朴实、优美的民歌。不知道是谁唱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什幺,日文的形象和中文不多,却怎幺也听不懂。唱歌的是个男孩子,很美的音色,很圆浑的嗓子,伴奏的只是一个吉他,却奏得令人沉默,那丝淡淡的伤感弥漫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音乐停了好久,聆听的两人都没出声,似乎,他们已融入音乐。稚气、快乐又善良的之颖,呆呆的抱着枕头,眼中有一丝晶莹泪光。
「之颖。」他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了解她感动的原因,如果真正融入了音乐,即使没有歌词,也能和音乐产生共鸣。之颖从不是个流泪的女孩,更少为电影、为小说、为歌曲而哭泣,《午夜吉他》感动了她,那是因为她的心境,因为韦皓。
可爱的小之颖,即使不「爱」韦皓,十几年来的感情是真挚,她以为她算——「失恋」?不!她只是不很明白!
「这首歌——说什幺?」她吸吸鼻子。
「说一个要‘下雨’的女孩!」他开玩笑。下雨是流泪。
「我明天就去学日文,自己会弄懂!」她嘟起小嘴。
他跳起来,走去把唱机关掉,拿了一卷录音带过来。
「这不是张唱片,台湾买不到,是我录的音!」他说。
「是你唱的?你会日文?」她高兴起来。「难怪声音好熟!」
「不唱怎幺行?今天要招待客人!」他不置可否的。
「我教你唱,好不好?」
「好——不好!」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要唱,他们占我们钓鱼台,我不唱日文!」
「刚才还说要学日文的,你也善变?」他摇头。「我翻成中文让你唱吧!」
「你真懂日文?」她羡慕的。
「只懂一点点,翻译不出的我们就自己作词!」他说。他也稚气得可爱。「我的创作力比翻译强!」
「现在开始,我等不及了!」她扔开枕头。
以哲坐到写字台上,迅速的拿出纸笔。之颖心急自他背上,整个人倚着他。在她心里,他是个医生,是个是个可以依赖的「大」朋友,她坦然爽朗。也从不把男女界限分得那幺清。能合得来,谈得拢,爱好、兴趣都相同管他男女都是好朋友,是吗?
她看见以哲这样写着。
不知道在什幺地方,传来阵阵凄凉的琴声。
如泣如诉多幺动人,吉他呀弹个不停。
好象一个失恋人,想要找回那颗心,
我和你呀,总是遭遇一样的命运;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夜色深沉人儿已寂静,
孤零零的等着黎明,吉他呀弹个不停!
「写完了?」她在他肩头敲一下。
「还有最后一小段!」他皱皱眉,「好难!」
「难也要翻出来,使它完整!」她催促着。
他点点头,又开始写了几句。
天边只有一颗星,你我也是孤独的一个人,
爱情哪里去找寻,吉他呀弹个不停。
都是一个失恋人,请你不要再伤心,
我和你呀,总是遭遇一样的命运;
请你不要再叹息,我们都是一样的心境,
孤零零的等着黎明,吉他呀弹个不停。
「写完了!」他扔开纸笔,长长透一口气。
她急不及待的看一遍,疑惑的望住他。
「原版歌词真是这样?」她盯着他问。
「谁知道?」他耸耸肩,无可奈何似的。「百分之七十是我的‘创作’,叽里咕噜日文,谁又懂它说些什幺?」
她甜甜的笑起来,很满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