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怕我?」他不看她。
「你還看不出嗎?」她說,「我要一杯果汁!」
他從小冰箱里拿出一個果汁罐頭,連罐頭刀一起扔給她,又為自己倒一杯酒。
「你喝醉酒會發酒瘋嗎?」她開開罐頭,「我生平最討厭發酒瘋的人!」
「放心!一瓶酒也醉不倒我!」他徑自倒在紅色的圓桶型沙發上,「你要知道薇亞和我的事嗎?」
「你已經告訴過我了!」她搖搖頭,仰起頭喝果汁,一口气喝完了它。
他不響,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又熄了燈。整個屋子變成漆黑,膽小的女孩一定怪叫起來,以為立奧一定圖植卉墸f卻不出聲,靜靜地坐在地毯上。她對立奧十分信任,這信任甚至超過韋皓的。她十分了解他或者說他那种男孩吧!除非他不愛,否則,他絕對對他的愛人忠铡�
他拿出一架小型放映机,又拿出許多盒影片,小心地裝置好,然后開動了机器。
「這是薇亞和我在一起時拍攝的!」他又倒回紅色沙發。
十六厘米的影片,投影在白色牆壁上十分清晰,影片只有動作,沒有言語——事實上,談情說愛的事听不見言語還好,免得肉麻。至于動作嘛,他們倆倒很高尚,很斯文,很干淨的。
鏡頭里的施薇亞很美,很俏,很甜,尤其那笑容,能使任何男孩子心軟,動情。看這些影片,立奧和薇亞以前倒真是相愛。從那些各种不同款式的衣服上,可以看出他們几乎天天約會,時時見面。要好成這种樣子,怎能突然翻臉無情呢?之穎不明白。
她想起自己和韋皓。他們認識了十多年,從手拉手的孩童時代直到現在,他們的友誼似乎仍然停在手拉手上。影片里接吻的鏡頭使她臉紅,使她心跳,使她有异樣的感覺。韋皓不曾吻過她,只有去年圣誕節參加同學舞會時,當十二點鐘教堂鐘聲響起,他輕輕碰了她的臉頰,這——不算吻吧?她和韋皓是哪一种感情?
影片一直在放,都是薇亞和立奧親熱的鏡頭。如果以溫度來表示,他們已達到沸點,他們應該結婚,誰能相信這么相愛的人會突然變?愛情原來是這么靠不住的一樣東西,那么,之穎和韋皓—一會像淑怡說的,總有一天嚇跑他?
哎——沒有韋皓是种什么樣的情形?她不能想象。這十多年來總有韋皓在身邊,韋皓几乎變成她的影子。人不能沒有影子,她也不能沒有韋皓!至于感情——管他是哪一种?或者有一天會變成立奧和薇亞的那种?
她煩惱起來,她發覺她還不懂愛情。
燈光亮了,她吃了一惊,下意識地掩住眼睛。
「你在想什么?」立奧的手拍在她肩上,「我發覺你沒有在看影片!」
「我一哎,」她有些慌亂,她從來沒有這樣過,「沒有想什么!」
「小女孩不能扯謊!」他摸摸她的頭發,真像一個大哥哥,「因為你還沒學會扯謊!」
「你——已經不再生气了?」她看他,心緒已平。
「每看一次這些影片,使我真實地感覺到,我和薇亞确實相愛,沒有气了!」他說。
「這些影片——施薇亞知道嗎?」她問。
「不知道,」他笑一笑,「知道了還這么自然?」
「那你——打算怎樣?」她的臉沉下來。
「打算怎樣?」他呆了半晌,他不懂她的意思,「你以為我會拿這些影片去威脅她?」
「那你為什么要拍攝?」她問。
「使我有真實感!」他不屑地笑一笑,「我不是好漢,是別人眼中的太保、阿飛,可是我也不要卑鄙手段!」
「算我說錯了話!」之穎聳聳肩,對他印象更好。
「饒你一次!」他小心地收拾好影片,「對于愛情,我常常覺得不真實,手摸不到,眼看不見,感覺——卻抽象得很,所以我拍下這些影片!」
「就算得不到你也能紀念!」她直率地打趣。
「我不會得不到!」他握緊了拳頭,「不論在什么情形下,薇亞始終是我的!」
「甚至訂婚?結婚?」她盯著他看。
他臉上掠過一抹難堪的紅色。
「我會勸阻她做這傻事,」他堅決地說,「她若和潘定邦結婚,就是做了天下最大的錯事,我要挽回2」
「李立奧,施薇亞不是台灣最美、最好的女孩,你為什么那么愛她?」她稚气地問。
「愛就是愛,還有為什么?」他瞪她一眼。
「你有把握挽回?」她皺眉,她為他的固執擔心。
「施薇亞是屬于李立奧的!」他凜然地說,「誰若槍走她,是那人的不幸!」
「你——會殺人?!」她吃了一惊。
「我這么說過?」他冷冷地笑著不置可否。
她歪著頭,想了半天,想不通這問題。她不知道這件事將會怎樣解決,是什么結果,但是,總要解決,總有結果的。何必多費腦筋?等著看吧!
「我勸你別動刀子,否則只有把施薇亞嚇得更遠!」
「我會記住你的話!」他走過去拉開窗帘,「今天晚上我要設法見她!」
「要我祝你成功嗎?」她稚气的。
「我一定成功的!」他滿有把握。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地上雖有積水,天空中卻一片清朗。之穎從地毯上跳起來,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韋皓冒大雨到我家去了,他一定會發火,」她又跳又叫,「還有,我約好要去見一個人的!」
「怎么了?跳得像只蝦米!」他像全然忘記剛才的激動、憤怒,他又活潑起來。
「有電話嗎?我要打一個回家!」她叫。他立刻指指床頭柜上的電話,她奔過去抓起來撥通愛蓮家,「愛蓮在嗎?是文伯母吧!」
不知道文伯母在電話里說了些什么,之穎的臉上有奇异的變化,只是一剎那,她又開朗起來。
「好吧!那么請轉告媽媽,我晚一點才回來,」她說,「赶回來吃晚飯!」
挂上電話,她看看坐在一邊的立奧。
「今天你得請我吃中飯,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你還得送我回去!」
「一句話!」立奧笑一笑,「我吩咐廚房替我們把午餐開到房間里來——哦!你的男朋友怎么了?」
「韋皓和愛蓮去看電影了,雨一停就走了!」她聳聳肩,「是我不好,我失約在先!」
「愛蓮又是誰?你這么任男朋友和別的女孩子出去?你完全不忌妒?」他走到門邊,大聲叫工人的名字。
「愛蓮是我的好朋友,韋皓和我從小在一起,忌妒什么?不可笑?」她爽朗地攤開雙手,「別把我教成和你一樣,忌妒心重又喜歡用拳頭!」
「你不懂,許多事情非拳頭解決不可!」他搖搖頭,走回沙發。
「我堅決反對!」她高舉雙手,「你用拳頭打不來愛情!」
「我的愛情不是打來的!」他沉下臉。他對這方面真是敏感得很,提起來就會反臉。
「我不是說你!」她有些不滿,「我不喜歡你的反复無常,一下子就變臉,男孩子能這么小心眼嗎?」
「好——吧!」他勉強自己笑起來。几次相處,他知道她是那么直率,那么坦白,那么稚气,那么熱眨f不是講他,他立刻信了,「我不再反复無常,只是你要記住,在這件事上,不許跟我開玩笑!」
「說我開玩笑其實還是你小心眼!」她噰咕咕的笑。
「下午約好了誰要見面?」他隨口問。
「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是啞巴還是瞎子,更不知道他的名字,」她聳聳肩,不像開玩笑,「是一家盲啞學校的心理學專家!」
「專家!」他嗤之以鼻,「這個名銜唬得了誰?我最恨那种沽名釣譽的人!」
「別太早下斷語,不是每一個人都沽名釣譽!」她說。
「為什么去盲啞學校?你不正常嗎?」他想了起來。
「你才不正常,」她瞪他一眼,「我們隔壁有個又聾又啞的小女孩,怪可怜的,她媽媽不肯送她進學校!」
「于是你就多管閒事了?」他捏捏她的鼻尖,「上次用吉他打我,你知道我那時可能殺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