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教授眉峰渐渐聚拢。
「为什么?」他的声音像他的姓一样冷。
「对不起,我知道太冒昧,我是有私人理由,我——」司烈胀红了脸。
「什么私人理由?你是谁?为什么要知道阿爱的事?」冷教授一直保持风度。
果然叫阿爱。
「这件事说来非常复杂,知道事实对司烈很有帮助,请相信我们。或者以后有机会再来跟你说明。」
「阿尊,」冷教授望着自己出色的朋友。「我能相信他们吗?」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司烈更是世界十大名摄影家之一。」阿尊硬着头皮。
冷教授眼光闪一闪,再望司烈一眼。他没有想到这英伟的胡须男人是世界知名的庄司烈。他沉思犹豫了好久,他们都以为他永不肯再开口时,他开始说话。
「其实,该是什八年前的事。」他脸色渐渐改变,黯然又无奈。「我们碰到一件荒谬的事,城中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居然宣传单恋阿爱,弄得满城风雨,我们躲起来不想见人。」
谁也没答腔,只想他快些说下去。
「阿爱被弄得心情极坏,烦不胜烦。那花花公子天天新招,有次居然在我们屋外站了三天三夜。我们没法可施,只好避开。那年我到美国教书,总算清静一年。满以为事过境迁,一切正常,谁知那男人不知怎的居然病得只剩半条命,还扬言一切为阿爱。天下怎有这种事、这种男人呢?我们真不幸。」
冷教授为自己添一杯茶,慢慢再说:
「到他临终前,他差人来说想见阿爱最后一面,这真荒唐、荒谬,阿爱当然不肯。差来的人回去复命时,花花公子就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们始终没见过那花花公子?」司烈问。
「只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但其真实的面目却看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个画家太太。」
「董恺令。」璞玉说。
「是,好像是叫这名字。」冷教授说:「那人死后阿爱精神大受打击,总觉得自己害死人,整日神思恍惚。有一天夜里开车回来,就出了意外。」
「怎样撞的车?」司烈问得奇怪。
「很残忍,很没人性。」冷教授在叹息。「撞得阿爱重伤却不顾而去,阿爱是流血过多而死。她本来可以救活的。」
「啊!」司烈和璞玉一起惊叫。
「一直没找到肇事者?」阿尊问。他也被这传奇的故事吸引了。
「若有心逃避,一辈子都找不到。」冷教授恨恨的。「我也想找出此人绳之以法。」
「后来呢?」司烈再问。
「还有什么后来?人都死了。」
「是真意外吗?」璞玉突然问。
「什么——意思?」冷教授吓一跳。
「不不,我只是突然想到,会不会有人故意撞车的?」璞玉很不好意思。
「我们没有仇人,也不曾跟人结怨。」
「不要胡思乱想,这是不可能的。」阿尊拍拍璞玉。
司烈望着璞玉一阵,却没有说话。
离开了冷家,和阿尊分道扬锨,九一—车厢里又只剩下司烈和璞玉。
「我说觉得有点怪,事情很怪,很可疑。」璞玉说。
「对不起,我想不应该再去追查。」司烈忽然说:「我看到‘保时捷’新出了一款车九六八,很像九一一,但性能好很多,又帅,而且卖价便宜,美国的订价才四万六千美元。」
璞玉皱眉,怎么讲起风马牛完全不相干的事呢?司烈在想什么?
「我无意换车。」她说。
「我可以回美国买一部,学你,开得潇潇洒洒。香港的价钱可能贵一两倍。」他笑。
「司烈,你心里到底想讲什么话?」璞玉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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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司烈忽然失踪三天。恺令找不到他,璞玉找不到他。白天晚上他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他好像从空气中消失一样。他并没有离开香港,璞玉到他家看过,护照行李他的宝贝摄影器材全在,就是人间蒸发掉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恺令问璞玉。
「不知道。」璞玉无可奈何。「我已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
「我找他有急事。」恺令说。
「我能代你办吗?」
「还是——等他出现。」她考虑着。「他从来没这么神秘失踪过。」
「三天不出现,要不要——报警。」璞玉说完就笑起来。「这很荒谬。他可到任何去处,他是成年人,我们在疑神疑鬼。」
「三天前——他可有甚么特异处?」恺令似乎和璞玉想法不同。
「没有。」璞玉虽是这么答,却立刻想到他们去见冷教授的事。「你为甚么这样想。」
「这两天我无法安宁静修,坐在佛堂总心绪不宁,总是想到他,」恺令说得十分犹豫。「我怕他有甚么意外。」
「意外,不会吧?不可能的。」璞玉一连串叫。「有什么意外呢?他已跑遍全世界,什么场面都见过,香港是小地方,别担心他。」
「不,我的感应十分奇怪。」
「奇怪?那是什么?」
「说不出来。」恺令在电话中的声音与平日很不同。「或者——有什么事会发生。」
这话令璞玉也不安了。司烈的寻寻访访,会不会有事会发生?
「怎么不说话?」
「啊——我想不会有什么事,司烈很快会有消息。」这话分明不由衷。
「找到他请立刻通知我。」她很认真的说。
放下电话,璞玉仍呆在那儿半晌,恺令这么急着找司烈真是因为她有感应?她在佛堂静修时心绪不宁?这感应和不宁和司烈真的有关连?恺令的静修是什么?感应是什么?
她觉得事情越来越玄了。
她在工作,工作中竟也无法集中精神,她被恺令的话影响了。是不是真会发生什么意外?有关司烈的?
门铃在响,她跳起来,双手是泥的冲出客厅,看见容颜憔悴的司烈站在那儿。
「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她怪叫。冲到他面前,忘我的抚着他的面颊。「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司烈疲累的坐下,脸上已被她弄得全是泥。他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轻轻叹息。
「没有进展。」
「你在做什么事?进展?」
他摸模胡须上也沾的泥。
「二十年前旧事。」
「你真的疯了。放着正经事不干,追那么莫名其妙与自己无关的旧事?追来做什么?三十年前的旧事能改变?」
「别骂人。我饿急了,能不能有一碗榨菜肉丝面?」
璞玉摇头,无言的替他做出食物,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心中又十分不忍。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她放柔了声音,充满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柔情。
司烈深深的凝注她半晌,他为璞玉真挚的柔情所影响、所感动。
「我可以说,不知道你信不信。」
「你说什么我总是信的。」
他深思一阵又摇摇头。
「很可笑。我总觉得——也许很莫名其妙,也许很荒谬。我隐隐觉得三十年前旧事,可能和我有些关连。」
「啊——」璞玉震惊。「和你那些梦?」
「是。」司烈说。
她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好半晌。
「这两天你有梦吗?」
「根本没入睡何来梦。」
「你在哪里?」
「图书馆。我翻查三十年前旧资料,借很多报纸外出,三天三夜追寻。唉。」
她怔怔的望着他。她还是不能相信,三十年前旧事与他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