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个人。」他立刻说:「不能一概而论,现代也有很多人懂感情。」
「懂又怎样?现实得很,吝于付出。」她轻轻摇头。
「不不,遇着合适的人,每个人都会乐于付出,至少——我认识的人都如此。」
「你那位秦佳儿?」她笑。
恺令也知道佳儿?司烈的脸更红。
「你知道佳儿?」他讪讪的。
「我知道你的事比你想象中多,」她说:「在一些有条件的女性中,你很出名。」
「你在笑我。」
「是事实。她们都对你有好印象,也大多对你有企图。但你对她们若即若离。」
「谁说的?不是事实。」
「我并不要打听你的私事,但是司烈,我关心,」恺令的声音温柔安详。「别人我不知道,秦佳儿却是极好的对象,不要错过机会。」
「恺令,这——今我尴尬,」他着急的想要解释。「当我们还是孩子时已是朋友,我指佳儿,我们是好朋友,只是如此。」
「你口口声声否认身边所有女性,秦佳儿啦,璞玉啦,这是否表现你无情?」她笑。
「不不不,她们——不是对象。」他急了。
「你有对象吗?」她盯着他看。
他多幺想说「有,是你」。但他不敢。恺令在他心中永远高高在上,他不敢冒犯。讲了之后他伯朋友也没有得做,他知道。
他只能沉默。
「没有,对吗?你想这样一辈子?」
「我并不适合照顾女性,我有自知之明——」
「让她们来照顾你。」
「不——」他抗拒极了,怎幺讲起这问题呢?
「有原因吗?」恺令柔声问。像个大姐姐。
「我的父母——」司烈的话从喉咙迫出来。
「父母!他们怎样?」她十分意外。
「他们——」他深深吸一口气,这段连想都不愿想的往事,就这幺自然的倾倒出—来。「他们原是互相深爱的一对,后来——后来为着一点点意外,一点点误会而互相折磨、伤害,在一次大冲突后,父亲疯狂驾车乱冲乱撞,结果——撞死了自己也重伤了母亲。他们那种血淋淋的互相伤害我全看在眼里,我——永生难忘,人类是那样残酷的去伤害自己所爱的,我真的害怕。」
恺令呆怔住了,没想到她会听到这样一段话,而且从司烈的口中吐出。她望着他,那不长不短青须也难掩英俊的脸上一片苍白,一片失神。
「你从来没提过。」她勉强说。
「想都不敢想,像噩梦。」他激动。「想起来——我会失去生活下去的兴致。」
「难为你了。」她叹息:「你母亲呢?她重伤,她还在,是不是?」
「是。她还在。」他暗然。
「在哪里?能告诉我吗?」她热切得令他感动也意外。「在哪里?」
「不在香港。」他极不愿说。
「那幺在哪里?」她完全不放松。「请告诉我,我想去见她。」
「不,请勿打扰!」他喘息起来。「她连我都不愿见,我不想再说。」
恺令深深吸气,令自己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太冲动。」她解释。「听见这样的事尤其与你有关,我忍不住。」
他摇摇头,慢慢垂下去。这段极不愿提的往事已经讲出来了,他不怪恺令的态度,甚至还感动,恺令是那样关心。
「司烈,很抱歉,令你不开心。」她的手放在他肩上。「抱歉。」
那只纤细的手中有股温暖热流传入体内,她的轻抚,他心情立即平复。
「每个人都有过去,是不是?」她再说。
「关于你的,我能知道吗?」他凝望她。
「啊——」恺令意外。神色有一刹那的错愕。
「那些太久远的往事,不提也罢。」
「是,」她沉默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放心、难以忘怀的事。我那一段——也不过两个人的感情,细细碎碎的从哪里讲呢?」
「你现在还深爱他?」司烈说。
「是。」她没经思索。「今天我拥有的一切全是他给我的。」
司烈皱眉。
不公平是不是?她今天拥有的一切也有她自己的努力和心血,不能全归功于他。
「你不明白,」她仿佛看透他的思想。「没有他就没有我。」
「他——是怎样的人?」
她望着他一阵,轻轻的笑起来。
「说句真话,你还真有点像他,我是说型。」停一停,又说:「他是世家子,拥有许多好条件,主要的,我爱他。」
「他也那幺爱你?」他问得极不礼貌。
「你听了不少传说。」她谅解的笑。「他当然爱我,但是,条件太好的男人总有惹不完的麻烦,他个性随和,又大方,传说中有很多女人,他不承认。」
「你相信他?」
「为甚幺不?他是我丈夫,又是我深爱的人。」她笑,很智能的。
「你们吵架吗?或者不开心?」
「每对夫妻都有磨擦,这是小事。两个之间的爱情能包容也就是了。」
「他是病死的?」他鼓着勇气。「那幺年轻。」
「当然。外面的传说是甚幺?他死在一个女人的床上?」她语气稳定,毕竟三十年了。
「不不。我是说太可惜,他那幺年轻,」他有点失措。「他身体一直不好?」
「他身体一直很好,」她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心服病是那样突如其来的。」
「真的——好遗憾,」他叹息。「世界上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我不求完全。我很满足目前的—切。」
「但是无可否认,如果他在,一切会更好,更不同些。」司烈由衷的。
「是。你说得对。」恺令点着头,眼眸变得好深好深,令人不懂的深。「他在,一切会不同。」
「我——没有令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自愿告诉你,」她摇头。「其实往事根本没甚幺大不了,外间渲染了。」
「但是传说中你对他的深情的确令人感动,好多人都这幺说。」
「传说——」她笑起来。
他突然记起,上一次当他提起她「亡夫」时,她曾有过特别的反应。今天她讲得这幺自然,是因为他先讲了父母的往事吗?
「传说中我是个好‘唔化’的女人,死抱着一段感情不放,完全不‘现代化’,不能拿得起放得下,不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她自嘲。「现代男人看见我一定吓得掉头走,一个完全不洒脱的女人。」
「不不不——」
「是。」她不以为憾。「感情毕竞是真的,毕竟是从心里付出的,怎幺洒脱得起?我自认是上一代的人。」
「感情不能分这一代、上一代,不是这幺分的。大概同种人有相同感受。」他急切的。「我认同你的。」
「你这幺年轻。」她又笑。
「我认同从—而终,我觉得该专—,我付出了就不后悔,就不收回。」他好认真。「感情是洒脱不起来,真的。」
「对秦佳儿,对璞玉,对其它的女孩子你讲过这样的话吗?」
「她们不是对象。」
「告诉我不是笑话吗?但愿有个女孩我能转述。想不想认识我侄女董灵?」
「侄女?」
「就是想请你替她拍照的人,」她胸有成竹。「她明天到,从新加坡,你陪我去接机。」
他的脸红了,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
「我——」
「明天我来接你,上午十一点。」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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