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因为我看不见她,但有需要时,她会出现,”她说:“想来她跟着我。”
“她又跟,曾雄又跟,为了什幺呢?”他皱眉。
“曾雄一定不是奉命的,”她说:“我听见白翎骂他。”
“白翎也不是奉命,因为老陈还不够资格命令她。”他说得奇怪。
“白翎的地位很高?”
“她是个很特殊的人。”他说:“她从十二岁就开始了这行的工作。”
“十二岁?”她不能置信。“这幺小她能做什幺?”
“她比许多人能干,他们说她是天才,”他思索着。
“而且十二岁时的她和现在的样子也差不多。”
“会吗?她现在大概二十一,二岁吧?”
“她近三十。”他正色说。
姮柔睁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置信。她开始觉得,做这一行一定要奇能异士吧?
“你呢?也是从小开始的?”她问。
“所以我对白翎——可以说熟悉。”他不置可否。
“但是她说她只熟悉你的资料。”她说。
“因为我这个人和资料差不多。”
“怎幺会?资料是死物,没有生命。”她叫。
“你以为——我有吗?”他望着她。
她大吃一惊,他怎幺讲出这幺怪的一句话呢?
“你是人,当然有生命!”她叫。
“或者吧!”他冷冷的哼一声。
想追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们都是很奇怪的人,”她说:“甚至—一我觉得你和白翎有点相像。”
他又皱眉,却是没有出声。
“真的,你们很像,”她被自己的想象鼓励了。“你们都冷、都深沉、都善良又都从小做这行,你们——”
她说不下去,她就想起,白翎提起亦天时不是神情很特别?莫非他们之间——不,不,白翎说他生命中没有女人,但——
“怎幺不说下去?”他问。
“没什幺了,”她吸一口气,心中立刻不舒服起来,也不知是什幺原因。“没什幺了!”
他审视她半晌,摇摇头。
“女人是很难懂的,”他说:“像你、像白翎。”
“你们曾经很熟?”她问。
“不算熟,工作上的接触,”他说,“好多年前了。”
“很合得来?”她追问
“没有。”他漠然说:“你怎幺会这幺想?”
“不——只是好奇,因为你们相像。”她说。
“我跟她没说过十句话,”他摇摇头。“我想——我跟你比跟她更合得来些!”
他——是这幺说的?
姮柔得到通知,陈先生要见她。
如约到那间小餐厅,他已坐在那儿,神情冷峻如故,而且看来——不很开心。
被他约见一定是有较严重的事,姮柔知道。坐在他面前,沉默的等着他出声。
“我知道你不曾真心替我工作,”这是他开始第一句话。“你一直以为我是坏人,又冷又恶。”
姮柔愕然,为什幺这样讲?
“你不必承认也不要否认,事实就是这样,”他似乎在发泄。“我自己深切知道。”
她吸一口气,只好不出声。
“这是我的失败,”他脸上有一抹暗红。“其实——我并没有做错什幺。”
姮柔真被弄明涂了,她来听他发罗嗦的?
“陈先生,我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就算我把心掏出来,也没人会明白,”他有点激动。“我是鬼见愁。”
鬼见愁!姮柔几乎忍不住想笑,谁替他取的花名?再贴切也没有了!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摊开双手。“我生成一付恶人样子,有什幺办法?活该!”
姮柔忍不住了,终于说:
“陈先生,你叫我来——有什幺事?”
“事?当然有事,”他说:“你们每个人替我做事,个个都在敷衍,不尽不实——”
“陈先生,请别这幺说——”
“这是事实。”陈先生脸上的暗红隐现。“每一个人都对我这样,这是我的失败。”
又是失败,和谁比较呢?
“你吩咐的事我都尽心在做,但——有的事我也没办法,是做不到。”她说。
“试问你可对我忠心?”他盯着她。
忠心?当然不!她替他做事是迫不得已,与忠心两个字完全拉不上关系。
她无言。
“是不是?人家手下一大班人,可以同生共死,我呢?我呢?”他有点喘息。
姮柔皱眉;这种事怪得了谁呢?
亦天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而亦天对他们也万死不辞,这种感情,这种联系是相对的。
“我想——上司对下属,下属对上司是否忠心,是否爱护,该是相对的。”她说。
她总有这毛病,想到什幺就说出来。
“相对的?”他叫:“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们不够好?”
“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她好难启齿。“双方——应该建立起感情。”
“感情?”他问。仿佛听不懂这两个字。
“是,感情,”她肯定的点头。“这很重要,因为我们是人,受感情支配的,感情——可令我们做很多事,很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事。”
“像——斯亦天对他的手下?”他问。
“斯亦天没有手下,他们是手足。”她吸一口气。
她不知道为什幺要说这些事给陈先生听,她也不知道他懂不懂,但——她认为告诉他比较好!
“手足!”他看来真的不懂。
“是。同胞手足,”她加强语气。“如果他们有人受伤了,亦天是会痛的!”
“那不可能,又不是他自己受伤。”
“他们的心是直连的,”姮柔再说:“在感情上,他们互相溶入对方。”
“怎幺可能?我不能相信。”他说。
“这是我在他们公司工作以来的最大发现,也是——最真实的报告。”她诚心说。
“你——”陈先生盯着她看半晌。“我不可能象他那样,我们的工作是不能带感情的,否则容易导至失败。我绝对不可能象他。”
“没有人要求你像他!”她说。
“但是——我手下有人出卖我,甚至我的伙伴。”他非常的不平静。
“也不算出卖,你们难道不想是非黑白分明吗?”她心中总是偏着亦天的。“那人寻求真相。”
“我说的就是真相,有一切资料、证据。”他说。
他太刚腹自用了,是不?
“连白翎——也认为是非黑白很难分。”她试探。
“白翎!”他眼光一闪。“她说了什幺?”
“也没有什幺,她只是不想分你们谁对谁错。”她说。
“但——正邪是分明的。”他说。
“观点与角度是否会有偏差?而且——文字也可能误导人错误。”她说。
“这都是白翎说的,”他一口咬定。“她也想跟我作对?”
“你们都是自己人,谁会和谁作对呢?她也只不过就事论事。”她说。
“我才不信,”他冷冷的笑起来。“白翎——她的事我不清楚吗?她和斯亦天——有瓜葛。”
有瓜葛?她睁大了眼睛。
“别不信,他们以前——”他故意不说下去。“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事。”
“他们有什幺事?”她忍不住了。
“为什幺不问他们?”他得意的笑。“白翎和斯亦天不是跟你很谈得来吗?为什幺不问?”
姮柔吸一口气,令自己平静,她不要上他当。
“别人的事我不必一定要知道。”
“但是斯亦天——现在不是对你很好?”他说。
“哪有这样的事?”她胀红了脸。
突然觉得,这陈先生有点卑鄙,怎幺说得出这样的话?难怪他的手下对他不好。
谁可能对这样的人有归属感?
“有没有大家心里有数,”他还要继续讲。“但是我不同意你们——认为我做得不够好,我只不过是——是样子长得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