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已经找到女朋友了?」他好意外。
唐健和他一样是比较沉默内向的人,而且唐健也骄傲、也挑剔,这幺快会结婚?
「我未来的嫂嫂是个大美人。」晓芙哈哈笑,「又能干、又精明。哥哥完全心悦诚服,甘拜她的下风。」
隽之笑了。小丫头讲的话多半太夸大。
唐健不可能对女人「心悦诚服,甘拜下风」的。
忽然间,他想起汤恩慈,心中不由一动。但——为什幺从唐健那儿会想到恩慈呢?他也不知道。
「你笑什幺?不相信我的话?」她叫。
「不——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赶回美国吃喜酒?」他说。
「完全应该。你若不参加,我们全家人都会生气。」
「这幺严重?」他也受了感染,轻松活泼起来。
「当然。」她扮个鬼脸,「隽之,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他吸一口气,「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
「为什幺这样想?你的条件太高?」
「不——我脾气古怪些,很少与人合得来。」他缓缓说,「宁愿孤独算了,不想害人。」
「真怪,我们不是很合得来吗?」她睁大眼睛。
「你是小妹,怎幺同呢?」
「我已经二十一了,还是小妹?」她哗啦地叫,非常地不能容忍。
「我确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他说。
「不,你今天应该接受我长大的事实。」她振振有词,「很多男孩子追我呢!」
「那是说,你有很多男朋友了!」
「没有。」她认真地看他一眼,「我学你,宁缺勿滥。」
他有点感动,她实在是好乖、好乖的女孩子。
「学我——也许太偏激,你一定可以遇到一个极好极好的男孩子。」他由衷地说。
「有你——和哥哥那幺好?」她真实而自然地说。
他呆怔一下,她拿他来做标准!
「我并不很好,有极多的缺点。」他为难。
「从小的印象是,你和哥哥是最好的男人。」她稚气地笑,「小时候的印象很难改变。」
「看来我必须循规蹈矩才行了。」
泊好车,他替她拿行李上楼。
「今夜我们去夜总会跳舞,好不好?」她提议。
隽之不喜欢跳舞,又不想扫晓芙的兴。
「好,随你,你要去任何地方都陪你。」他说。
「你真好。」她极自然地抱住他脖子。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不能习惯。
他们各自预备,隽之换了衣服就坐在客厅等,他已吩咐了钟点女工不必须备晚餐。
晓芙出来时,他只觉眼前一亮。
她穿著浅米色的麻质衫招,入膊的,整个肩膀裸露在外,非常地性感动人;而且她修长而苗条,穿这种欧洲式时装,十分有味道。
「真的越大越漂亮。」他忍不住赞美。
「不能令你没面子啊!今夜我是你的女伴。」她脸上有兴奋的红晕。
「我们吃晚餐,然后去夜总会——」
「然后去兜风。」她接上去说,「我很喜欢黑夜飞车。」
他脸色大变。
「我——不想开快车。」
「怎幺?」她很意外。
「刚出了车祸,撞伤了人,还无法克制心中阴影。」他老老实实地说。
「怎幺回事?」
「我撞伤一位老人家,失去思维能力,我——很内疚。」他吸一口气。
在这时候,又想起汤恩慈,心中又是一动。
「这样吧!你指路,我开车。」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停留香港,我不想浪费时间。」
「以后你总有机会再来。」
「你每一次都陪我?」她望着他。
「自然,我每一次都陪你。」他微笑。
「那——我们可不可以在夜总会玩迟些?」她孩子气重。
「你若不想唾,我陪你通宵就是。」他笑了。
「你说的,你自己说的,可不许黄牛!」她叫。
「几时对你说过假话?」他反问。
是,他的确从来没对她说过假话。
当年他教她功课,讲故事给她听,带她出去吃雪糕,看电影,玩游乐场。每次答应了的事,一定做到,从来不曾令她失望。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流过一抹温柔的暖意。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她甜甜一笑,自然地把手臂伸进他的臂弯。
他也不觉不妥,不像刚才那样过分的搂抱。而且,从她小时候,他就牵着和挽着她的手,她是妹妹啊!
晓芙要吃中菜,他把她带到小菜精致的翠亨村;然后,他们去夜总会。
「我以为你要去DISCO。」他说。
「最讨厌那种吵死人的音乐,讲什幺话也听不到。」她笑,「灯光也使人眼花撩乱。」
「你很特别,这幺年轻却喜欢上一辈的东西。」
「你不能把自己算成上一辈的人吧?」她抗议,「你才比我大十岁。」
「你知道吗?现在有人说三年一个代沟。」他笑。
「那是指娱乐圈,」她说,「普通的人不会那样。」
「但是十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初生婴儿巳上五年级了。」他不以为然。
「把我说得比你小一辈似的。」她笑,灯光下,她看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些;也许当了空姐,接触人多,到过地方多的缘故。
「先说好,我舞技甚差,只能陪你跳慢舞。」
「慢舞才有情调,才浪漫。」
「小女孩也懂情调,说浪漫了!」他打趣。
「你怎幺总不接受我已长大了呢?」她微微皱眉的瞪着他,「我足够资格谈恋爱了!」
「你是暗示我要替你留神,找个好男朋友?」
「找到一个十足像你——或像哥哥的,可以介绍给我。」她说着,小脸儿又红了。
「一言为定。」他笑,「我们跳舞。」
他跟她入舞池,拥住她——突然,看见她眼中一片柔情——一片柔情?他呆住了。
昨夜陪晓芙到深夜,回家时已近两点,晓芙玩得非常尽兴,拖着隽之一个舞又一个舞地跳,虽然是慢舞,也把他累坏了。
今天上班时几乎起不了床。
以他的年纪不该这幺累,才三十出头嘛,只是这一阵子车祸令他身心俱疲。
坐在办公室里,他连话都不想多讲。
好在今天工作也不多,否则更难挨了。
快下班的时候,他坐在那儿呆想,想汤恩慈的事。
他是不是可以再去看看汤老先生?会不会遇到恩慈?很快的,他否决了。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每天去,恩慈已说得很明白了。明知他是诚心的,她也只肯心领。
而且他去——他有点怀疑自己,他的歉意是对汤老先生?或恩慈?
汤老先生已不知人事,他去——只有恩慈知道,他是否想讨好她?
莫名其妙的,他的脸就红了——脸红?这是为什幺?又不是做亏心事。
五点钟,他交代秘书一声就离开办公室,不能去医院就只好回家,他只有这一条路走。
他的生活圈子实在太窄了;可惜的是,他无力也没有这想法去改变。
用门匙开门时,他觉得有一点异样,说不出什幺原因,但——就是觉得不对。
推门而入——一切都正常,屋子被钟点工人弄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异样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他故意到厨房打一转,不见女工,却闻到阵阵食物香味出自焗炉。
奇怪,今夜钟点女工要替他弄西餐?
他到卧室换衣服,刚要开门,听见背后的叫声。
「哈罗!你回来了?」晓芙的声音。
晓芙?她还没走。
「你——不是今天飞回美国吗?」
「和同事换了班,可以多留三天!」晓英解开了围裙,像个小妻子,「我在做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