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吃惊。
「不,当然不是现在。」他急忙解释,「明天或后天,随便你说日子。」
「你可以随时来,」她说,「不过平日我比较忙,如果方便,星期六下午如何?」
星期六下午——现在才星期二,还有四天——但是,总比见不到她好。
「好,当然好。」他连忙答应。突然福至心灵,「或者——我把他带到郊外晒晒太阳?」
「方便吗?」她是同意的。
「方便,方便,我开车来。」他喜出望外,「两点?」
「好。我会预备好等你。」她说。
她完全没有收线的意思,实在太好了,对不?
「王——王森好吗?」他忍不住问。
「有两星期没见他了,」她淡淡地笑,「听说公司派他到外国去学习,一个月才回来。」
「啊!」他狂喜,天赐良机,「他没告诉我。」
「走得比较匆忙。」她说。
「那——那——」
「你休息吧!太晚了,星期六我们再谈。」她说。然后立刻收线。
隽之意犹未尽地拿着电话出神,他居然和恩慈这幺安详地谈了这幺多话,今夜——他恐怕还是要失眠。
他们算是有一个约会了,是不是?是不是?
想到星期六,笑容从心底涌出来。这是他和恩慈第一次约会,希望是好的开始。
没有王森在一起,恩慈对他接近得多,真的。今夜恩慈的确当他是朋友了!
朋友!他和恩慈,多幺令人开心的事!
他可以带她到乡村俱乐部,他是会员。那儿该是个好地方,人不杂,又有草地——越想越兴奋,他竟然坐了起来,忍不住手舞脚蹈。
恩慈——
突然间,他想到晓芙。晓英还在隔壁的客房里,晓芙这个星期六还可能留在此地,她——
他摔摔头,还是几天后的事,星期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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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星期六,艳阳天,却是那种晒在身上并不灼人的阳光。秋天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了。
隽之的心情并不如天气这幺和煦、开朗,晓芙要星期一才回西雅图,而且昨夜口口声声约他今天郊外去玩。但是恩慈的那个约会——是他渴望了一辈子的,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
他几乎矛盾了一夜,清晨起床,还不知道该怎幺对晓芙讲,痛苦极了。
仍要上半天班,他无言地回到办公室。
周宁在那儿轻松的哼歌,心情极好的样子。
这女孩子,前一阵子还对他虎视眈眈,现在有了新对象,应该改变了。他不懂她,完全不懂。
「早啊,波士,」周宁打招呼,「咦?什幺事?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我没事!」他急忙掩饰。
她不是笨的,知道他没说真话。
「如果当我朋友的话,说出来或者我可以帮一点忙。」她和前一阵子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真的没有事。」他摇头。
她替他泡好茶,送上信件和早报,就静静地退下去。
他无心看报,更别说阅读信件,四小时之后的事解决不了,他一定会得罪一方的,该怎幺办?
他是万万不能失去恩慈的约会。
过了一阵,他自己也忍不住失笑,其实,他早就有了选择,他会去思慈那儿。
他是自寻烦恼。现在剩下来的问题是:怎样能向晓芙交代。
即使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个更好的法子。快下班时,周宁又进来了。
「我约了人在铜锣湾午饭,想早十分钟走,免得大家一起下班时叫不到车。」她要求。
「可以,不过——有件事不知你的意见如何?」他硬着头皮说。
她望住他一言不发。
于是他说出晓芙与恩慈之间的矛盾。
「那幺,打个电话告诉晓英就是!」她简单说。
「要怎幺说才能令她不生气?」他问得天真。
「生气恐怕是免不了的,不过——你说实话,女孩子比较容易原谅说真话的人。」她笑。
他考虑一阵,点点头:「谢谢你。」
周宁微笑着离开,已经去赴朋友的约会了。隽之又犹豫了一阵,终于拨通家里的电话。
「哈罗!隽之吗?」晓芙愉快的!
「是。晓芙,我——下午不能回来陪你了。」他极困难的说,「因我要去看恩慈——的父亲。」
晓芙呆怔一下,立刻说:「她父亲怎幺了?情况不好?」
「不,不,只是——例行检查,」他额头冒汗,「恩慈的男朋友不在香港,所以我要帮忙送他们去医院。」他还是说了谎。
「要不要我也来帮忙?」晓芙热心的说。
「算了,我去就行了,」他觉得背部也满是汗了,「我会——尽可能地赶回来。」
「好,我等你。」她说答应,却颇失望,「你不必赶,汤伯伯的身体重要。」
「谢谢你能谅解。」他由衷的。
「我非谅解不可,这是正经事。」晓芙年纪虽轻,却非常懂事。
「明天——明天我陪你一整天。」他很内疚。
「你不去教堂吗?」她反问。
「那幺——明天下午,」他透一口气,「早晨你也去教堂的,是不是?」
「是,我会去。」她说。
「那——今天下午你怎幺安排?」他关心的。
「在家等你咯!」她理所当然。
「不好,我没有确实回来的时间,」他说,「你最好找点什幺事做做。」
「那你快点回来吧。」
「我尽量在晚餐前赶回来。」他说。
她显然又呆怔一会儿,然后说:「好吧。」
收线之后,隽之松一口气,却立刻又有莫名的不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
是晓芙那呆怔之后的沉默或简单的回答?他真的弄不清楚。算了吧!吃点东西就立刻去恩慈家。
午餐后,他还到超级市场买了汽水、水果什幺的,然后才开开心心去找恩慈。
恩慈早已准备好在等他,她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女孩子。
帮着她推父亲出门,又抱他上车,把轮椅放好。他一直是兴奋和愉快的。
恩慈和平常一样,脸色素净,不施脂粉,总是穿裙子的她,今天穿条长裤,特别清爽。
「我们去乡村俱乐部?」他说。
她微微皱眉,然后说:「我希望去郊外,很原野的那一种,而不是俱乐部之类。」
他有点尴尬,忙着把汽车转弯。
「对不起,我没有先问你的意见。」他怆然。
其实他下意识也不想去乡村俱乐部,他不是买了那幺多汽水、水果吗?
「我倒是很喜欢政府的郊野公园。」她说。
「我们就去——可是我不认识路。」
「我认识,我做社工的!」她笑。
恩慈很少笑,就算笑也很淡;今天看来特别开朗,特别愉快似的。
隽之的心立刻被感染了。
他们终于在西郊郊野公园停下来,老人家在树下休息,他们也坐在轮椅边。
隽之有个感觉,这好象是一幅家庭乐的画,小夫妇陪着有病的长辈晒太阳,一股暖流流过心胸。
他的脸色也更柔和了。
恩慈一直沉默地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她在想什幺,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
「其实你不必再对我们补偿什幺。」她说。
「我什幺都没做,怎能说补偿?」
「我们父女俩依然可以平淡地过下去,」她说,「而我也是个甘于平淡的人。」
「我没有——试图改变什幺啊?」他急了。
「你和我们不是同一阶层的人,相信大家都清楚。」她安详地说,「希望你不必委屈自己来将就我们。」
「我一点也不委屈,你怎幺这样说?」
「这是我的感觉,」她微微一笑,「你的工作圈子、生活圈子,你的朋友都与我们不同,根本上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