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带我夜晚出海?」她望着他。
不忍让她失望,只好点头。
「游艇是我们公司的,相当大,如果只是我们俩去会太寂寞——」
「可以请些朋友啊,我喜欢热闹。」她笑,「请上次在路上碰到那个王——王森和他女朋友,好不好?」
他吞一口口水,吸口气说:「好。」
「还有谁呢?谁还可以去?」她孩子气的急切。
「在香港,我没有什幺其它的朋友。」
「真惨!除了工作,你岂不只好困守家园?」
「还不是‘家园’,只是一间公寓式房子。」他笑。
「我会抽多些时间来陪你。」她一厢情愿的。
隽之回到办公室,不见秘书周宁。
通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坐在桌子前,把今天的报纸重要新闻用红笔圈好给隽之看,茶泡好,办公室冷气也调得刚刚好。
但今天她不在。
她请假?或辞职?为昨天偷听电话那件事?
隽之有些不安。其实这也是小事一件,用不着那幺紧张,那幺大惊小怪。
虽然他没骂过她,但态度已十分严厉。
她可是因为如此才不来上班的?
她家并非富有,或者需要赚钱帮补;她不来上班了,他更加不安。
勉强做了儿件事,又让总经理的秘书替他打一封信,上午就过了。
没有秘书真不方便,电话都要自己听。
周宁是很帮得了他的忙,而且可以说极负责的,有时虽然明阳怪气一点,却与工作无关。
午餐之后,他忍不住去问总经理的秘书安娜。
「请问,你知不知道周宁为什幺不上班?」他问。
「我不清楚,可能她直接向人事部请假。」
「人事部并没有通知我。」他摇头。
「那就不清楚了。」安娜笑,「如果不是她病了,或者是她情绪上不安。」
情绪上不安?隽之皱起眉头。
「周宁十分情绪化,你不知道吗?」安娜又笑,笑得十分暧昧,仿佛她知道什幺似的。
他不便再问,只好回到办公室。
过了一阵,他还是打电话去人事部。周宁到底是怎幺回事,他想弄清楚。
「啊!对不起!」人事部一位女主任抱歉地说,「早晨太忙,忘了通知你,是我的错。周宁请病假,三天或五天,有医生证明的。」
「那幺——」
「我已安排好一位替工。」女主任办事能力颇强:「明天一早她会来报到。」
「替工?」隽之又皱皱眉。他不习惯新人。
「只是三五天,然后周宁就会回来。」女主任笑,「替工只不过帮你打字,接电话而已。」
「是;谢谢。」他只好收线。
周宁生病吗?她昨天不是好生生的吗?
生病只不过是托词,她故意这幺做的。她要他屈服,道歉才肯回来,是不是?
隽之叹一口气,女人真是麻烦。
又接电话又工作,忙到四点多钟快下班了,他想,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又大作。
「李隽之。」他抓起电话,觉得今天分外疲累。
「李先生,我是周宁。」竟是她?竟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故意作弄他。
「我知道你有病请假,明天会有替工帮忙,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周宁显然并不是专听这样的话。
「我在楼下餐厅订了位子,希望你能来。」沉默一眸,她终于说。
「你不是病了——」他聪明了一次,不再说下去,「有什幺事吗?」
「是,有事。」她在大口地吸气,「或者——我在考虑辞去这份工作。」
「哦——」他不意外,只惊奇于她的直截了当,「有什幺原因要辞职?」
「我想——当面告诉你。」她说。
他考虑一阵,这情形下总不能拒绝。
「好,几点钟?」
「六点。我会在那儿等你。」再不多说,她收线。
但是答应之后,他又犹豫了,周宁会告诉他什幺?我不会很为难?他不该答应是不是?
怎幺偏偏他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一位秘书。
下了班他不离开办公室,给晓芙的哥哥唐健写了一封信,又看一阵总公司的通讯,时间差不多。
他下楼到那家相当出名的餐厅。
因为时间尚早,餐厅里没有客人,连侍者都在后面吃晚饭,只有两个人站在那儿招呼。
「李先生?周小姐已经来了。」其中一个说。
他点点头,跟着那人进去。
在一个角落里,他看见周宁独自坐在那儿。
他只淡淡的打个招呼,坐下。
他不想表现得太熟,太接近,他们之间不是朋友。
「我已点了菜,希望你喜欢。」她说。
「我对吃并不挑剔。」
「我知道今天不上班令你很不方便,很抱歉。」
「不要为生病而抱歉,谁都会生病。」他摇头。
「你——知道我不是生病,」她坦率得惊人,「只是情绪上有点问题。」
他不出声,不便置评。
「昨天——和以前,我——直偷听你的私人电话。」她开始说。声音很低、很慢,也没有表情,「这不是秘书该做的,可是我做了。」
「过去的事——也不必提了。」他只能这幺说。
「我必须跟你讲清楚,」她很固执地说,「我知道你很多私人的事,我也知道王森、唐晓芙和汤恩慈。」
他沉默,提起这事他还是不高兴。
「我是——故意这幺做的。」她又说。
「为什幺要故意?」他皱眉,「这些人这些事完全与你没有什幺关系。」
「你怎幺知道没有关系?」她抬头直视他。
他很不自然,只好把头转开。
「那些——是我的朋友,而你只是秘书。」他硬着头皮这幺说。
她吸一口气,很清晰的听见。
「除了秘书之外,你可曾正正式式看过我?」她的声音抬高了一点。
他愕然,此话怎说?
「为什幺要这幺做?」他反问。
「除了工作之外——」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我们难道不可以是朋友?」
「朋友?」他呆住了。
他真是从没想过跟女秘书做朋友,他不是那种轻佻浮躁,占女秘书便宜的人!
「你从来没这幺想过,是不是?」她似乎生气了,「难道我不够资格?」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他急起来,怎幺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只是想——公私分明。」
「应该公私分明,可是离开公司,我们可以不必理会这一套。」她有点咄咄逼人。
这是香港的现代女性?
「我没有想过这些事。」他说真话。
「你分明是看不起我。」她脸色变了。
「请不要误会,周宁。」他难为极了,「我不会讲话,对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希望你谅解。」
「谅解?你介意吗?」她冷冷地笑。
「为什幺会?我们要朝夕相处地工作,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芥蒂。」他说。
「原本没有芥蒂,你自己弄出来的。」她盯着他。
「可是——我不觉得做错了什幺。」他说。
是,在这一点上,他必须站稳脚步,否则以后更难相处。
「你当然不觉得错,」她颇气忿,「因为你伤的是别人的自尊心。」
「我伤——」他不能置信地指着她,「我伤——」
「你是老板,当然不会顾及别人的自尊,我承认偷听了电话,但又如何?滔天大罪?」
「我没这幺说过。」
「不必你说出声,我是知道你的心意。」她有不饶人的模样,「你心里是这幺骂我。」
「我——」
「再说,你如此对待唐晓芙,公平吗?」她话题一转,「汤恩慈一个电话,你就失魂落魄。」
「我没有——」他叫。忽然又觉不对,「这是我的私事,没有人可以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