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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好像老僧入定?」容光焕发的征世跳上码头,「你连姿势都没改变。」

  「在欣赏你们的表演。」江浪淡淡的。

  初见他时那种忧郁的神色又隐隐出现了。

  「表演的是庄岩,不是我。」她掠一掠弄湿了的头发。「不过,在海上开快艇的确是很好玩的事。」

  庄岩收拾好滑水板什么的,也跳上码头。

  「江浪,人不能老在回忆中过日子,」他拍一拍江浪,「我们要正视现实。」

  「是,你说得对!」江浪一跃而起,「我不但要正视现实,而且还要积极进取,对不对?」

  庄岩知道他是升玩笑的夸张,也不理他。

  「这么一个美女在旁边,何征世,我从现在开始追你,追到为止!」他又说。

  征世皱皱眉,一掌打了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追我!」她也在开玩笑,「你不知道我眼中从无男人?」

  「那么正视我!」江浪把她拖到面前。「看,你眼中不是活生生的一个我吗?」

  「这又怎样?闭上眼睛我就忘了。」征世果然闭上眼睛。「目前,你在我这儿得不到永恒!」

  「什么意思?」问的是一边的庄岩,不是江浪。

  「我的永恒必须在我征服了属于我的世界之后!」她傲然的说。

  「属于你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庄岩问。

  「讲不出,也不需要告诉你,」征世挽着江浪,「因为无论如何,与你无关。」

  「是吗?」庄岩眉头皱起,「是吗?与我无关?」

  征世不理他,径自和江浪走上石级,越过栏杆。

  「何征世,你信不信我可以创造一个世界让你去征服?」庄岩忽然在下面叫。

  「创造一个世界?」她回过看他,「你以为我稀罕?」

  庄岩三步两步的冲上来。

  「你是个贪心或顽强的女人?我分不出。」他说。

  江浪笑一笑。

  「她既不贪心,也不顽强,只是有点儿天真、幼稚。」

  「江浪——」她一把推开了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孩子气,」江浪是认真的。「想想看,你真能征服世界?」

  黄昏,将近七点半钟,征世报告完英文台的新闻,匆匆回到办公室准备回家,看见有人在她的办公桌前。

  江浪?不,庄岩。

  「嗨!你在香港?」她好意外,「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他耸耸肩,又摊开双手,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正好在九龙谈公事,江浪叫我顺便来接你。」他说:「我只是顺便。」

  「不必强调顺便,我不多谢你就是!」她笑了。

  他手上抓着一株不知名的草,无意识的挥呀、挥的,很无聊的样子。

  「可以走了吗?」他问,看看手上的草。

  「等了很久?」她问。「再等三分钟,我收拾好桌上的文稿就走!」

  他没出声,看她一眼。

  「江浪自己怎么不来,你们有什么节目吗?」她随口问。她不想坐着太沉闷。

  「他在香港上班,来来去去,晚上十点也回不到石澳。」他有点嘲讽的。「我们又没有把你当成女孩子,一定要有什么节目来接你。」

  「说得好,走吧!」她背起大帆布袋,「不过我先声明,我肚子很饿。」

  「车子上有饼干,你可以吃!」他把草塞到她手里,「送给你。」

  「送给我?这是什么草?」她笑,顾手插在桌上的汽水瓶里,「那里来的?」

  「路边折的。」他大步领先往外走。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很快的跟上去。

  他是没把她当女孩子看待,她感觉得出来,不过这种感觉是很好、很舒服的,大家都很自然、很平等、

  她喜欢这种交往。

  「庄,你不是很少在香港?」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高,她也高,「怎么最近我老见着你?不必去谈生意?」

  他看她一眼。

  「相不相信我是因为你把我吸引住了?」他笑。

  「我是强力胶?」她不介意的翻翻白眼。「我这样的人,大概只能吸引有同性恋倾向的女孩子。」

  「曾经有过吗?」他打趣。

  「你别吓我,我是正常的!」她用力打他一拳,「我对女人没兴趣,我会爱男人。」

  他但笑不语。

  「别做出这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皱眉,「信不信我明天穿裙子给你看。」

  「给江浪看,不是我!」他说。

  「江浪?」她大笑起来,「他的视线,他的眼光还留在昨天的梦里,他看不见我。」

  「看不见你,又叫我来接你?」他说。

  「那是我的车被撞坏了,」她耸耸肩,「一个小阿飞开辆日本跑车硬逼上来。」

  「做什么?」他不明白。

  「看见我开保时捷,他极不服气吧!」她不介意的,「可是我那有心情和精神跟他玩?他来不及煞车硬擦过我的车子,整个车门又凸又凹的,真是心痛。」

  「要他赔偿。」他上车,也不替她开车门。

  她自己径自坐上来。

  「谁说不是?我火大起来,追了半个九龙,闯了四次红灯,引来两个交通警察,终于把那小子捉到。」她面有得色。

  「捉到后怎样?」他似乎很感兴趣。

  「在交通警察没赶到之前打了他两巴掌。」她傲然的说:「那混小子还想还手!哼!门儿都没有。」

  「哦,还会说国语?门儿都没有。」他学她的口吻。「那小子真跟你打架怎么办?」

  「怎么办?打啰!」她想也不想的说:「保护自己是本能的啊!」

  「难道你忘了自已是女性?打得过吗?」他笑。

  「哦!倒真忘了这一点,」她笑得好坦白,「打不过也得打,我是不计较后果的。」

  「你这种人就专吃眼前亏的。」他摇头。

  「错了,我又没被打到,」她笑,「我算准了交通警察立刻会到的,你以为我捱打了?我是白痴!」

  「那小子捱了打,肯善罢干休?」他还是问。

  「由得他不肯?」她哼了一声,「交通警察都想教训他呢!在市区飞车!」

  他摇摇头,突然转开话题。

  「明天我去纽约。」他说。

  「才说不见你走的。」她笑了,「全世界谈生意的人都往纽约跑,纽约地上有黄金?」

  「不是谈生意,是去逛逛!」他说。

  「疯了!逛纽约?」她笑起来,「你真是疯了!」

  「不喜欢纽约?」他问。

  「与我的格调不合,我较刚强,纽约比较有风情。」她哈哈笑,「虽然是很不合适的比喻,但——也差不多了,我是不喜欢纽约,尤其它的肮脏和乱。」

  「脏和乱是它的特色。」庄岩说。

  「算了,是个烂苹果!」她笑,纽约的标帜是以苹果代表,所以她说烂苹果。

  「很好,也很恰当的比喻。」他说:「但是过熟和微烂的苹果反而有人特别的欣赏呢!」

  「只有你这种怪人。」她白他一眼。

  他只是笑笑,然后又转了话题。

  「每天下班之后你怎么打发时间?」他问。

  「运动呀,有时跟同事去喝酒,有时回家看书。」她说,「我的生活蛮单调的。」

  「不象你!」他说。

  「我是好动,但静的时候也很多。」她认真的说,「除了看书,我还要用很多时间来静思。」

  「思想什么?」他问。

  「很多。」她说:「当然,前途是我想得最多的事,因为我要计划。」

  「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结论?」他看她。

  「这是我一生的大事,你以为这么容易有结论?」她很不以为然。

  「女性——想那么多前途的事是多余的。就算征服了世界,最后还是要回到家庭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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