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一定。」她很敏感,对这方面。「我不一定回到家庭里,我是认真的。」
「是吗?」他再看她一眼。
「不用这样看我,我们可以打赌。」她说。
「好,赌什么?」他很感兴趣,「怎么个赌法?」
她想一想,摇头。
「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她笑,「就象你结不结婚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一样。」
「倒是想得很开,难得。」他点点头笑。
「不需要称赞我,我重视的只是自己到底是什么?该如何做?」她说。
「很有原则呢!」他说。
「庄,你对我始终有成见,对吗?」她说:「对我,或是对所有的女性。」
他想一想,摇摇头。
「大概是对所有的女性,而你例外,你比较不同,可是——算了,你就让我冤枉你一次吧,看在我刚才送你那一根草的份上。」他说。
「看在那根草的份上?」她自语,「我并不介意别人冤枉我,除非冤枉我的人是我在意的。」
「我——」他拖长了声音。
「我已经当你是朋友,所以你最好别冤枉。」她笑,「否则,恐怕朋友也做不成。」
「有道理,」他耸耸肩,「我总不能连江浪也得罪,是不是?我总得有个朋友。」
「关江浪什么事?」她皱眉。
「江浪不是你朋友吗?」他很理直气壮的说。「而且你们在那样特殊的情形下认识。」
「一点也不特殊。我觉得你的出现才特别!」她说:「突然之间就冒了出来似的!」
「何!我总得回家,是不是?」他无可奈何的,「那么巧的你们又正在我家,又正在讲我。」
她望着浅水湾的弯路。
「你有过女朋友吗?庄!」她问。
「没有。」他想也不想的说。
「不想要?不要?或是眼光太高?」她问。
「我说过,有点歧视。」他坦率的,「我喜欢简单,而女人往往把简单变成复杂。」
「就因为这一点点原因?」她笑。
「当然也忙,我没有时间去精挑细选。」他也笑。
「挑选什么?交女朋友哦,你又不是选皇后!」她打趣。
「没有皇后,」他说,「我是个独身主义者。」
「哦——」她意外得很。
「我从来没有开玩笑!」他说,「你误会过什么吗?」
「没有。」她开始仔细打量他,他是独身主义者。「以你的条件,背景,我以为不该如此。」
「不是条件,背景,是个性。」他说,「我无法和任何女性好好地相处,包括母亲,姐妹。」
「是——吗?」她睁大眼睛。
「是的。所以我永远不跟她们同住。」他说。
「她们住在那里?」她问。
「瑞士,」他耸耸肩,「我的父母,姐妹们都在那儿,只有我浪迹天涯。」
「香港是天涯?」她笑了。
「他们眼中的天涯!他们希望我在他们身边,可是,我做不到。」
「但是——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她怀疑的问。
「我们?我和你?」他还是笑,「谁当过你是女孩子呢?正如你所说,你很刚强。」
「你是同性恋?」她盯着他问。
「你不会以为江浪是我的‘伴侣’吧?」他大笑,「这是侮辱,你不觉得吗?我和你一样正常。」
她再看他一阵,终于放弃。
「我不再研究你,再研究也是不会懂的。」她耸耸肩摇头,「人的脑子和心是最复杂难懂的。」
「我也不研究你,让我们和平共处!」他笑。
「一言为定!」她伸手和他握一握。
汽车转进石澳,就快到他家了。
「江浪不是就此在香港落地生根吧?」她问。
「除非他再遇到一块强力胶啦!」他说。
「强力胶?」她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一个象她的女人!」他说。
「她?到底是谁?」她忍不住叫。
汽车停下,他指指车外,她看见江浪倚在石柱上。
「问他。」庄岩说。
※ ※ ※
江浪没有讲「她」是谁,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永远不会讲。
好在征世的好奇也只是一霎那,过去了也就不再追问,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天晚上征世、江浪、庄岩喝酒聊天,直到半夜,征世不加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只仿佛记得庄岩和江浪还坐在那儿——
醒的时候她依然在沙发上,冷气很强,身上却多了一块薄毛毯。江浪不在,庄岩不在。
她伸一个懒腰,毛毯滑落,背后有声音响起。
「醒了?」是江浪
他坐在另一组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杯果汁。
「居然在这儿睡了一夜。」她站起来。「八点半了?」
「要赶去上班?」他问,话中有一丝关怀味道。
「不必,今天是下午班。」她顺手招好毛毯。「谢谢你替我盖毯子。」
「不必谢,不是我,是庄岩。」他表情淡淡的。
他怎么永远是这种淡淡的神情,和他广告片里的形象大.异其趣。
「庄?他呢?」她问。她觉得奇怪;庄岩是这样的人吗?替人盖被?
「去机场了,他今天去纽约。」他说。
「啊!我倒忘了,」她笑。「今天他要长途飞行,昨天还喝酒,而且还喝到半夜,他能支持吗?」
「飞机上有大把时间睡,」他也笑。「难道你真会目不转睛的看飞机上的影片?」
「会啊!飞机上的影片往往是平日看不到的好片子,我不想错过。」她说。
「去洗脸吧!」他摇摇头。「我替你弄早点。」
她感谢的对他笑,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竟然有了一种——类似兄弟姐妹的感情,很难得的。
「下一次我来为你服务。」她走进浴室。
她永远快动作,十分钟出来,她已容光焕发,从头到脚都清理过了。
「你每天洗头?」他望着她。
「我每天在街上跑新闻,香港有多脏,你不知道!我不每天洗头,头发会一下子变成灰色!」她说。
「夸张是你的特点!」他笑。
「是赞美吧!」她不以为意。「江浪,看你这副悠闲状,今天不用上班?」
「也是下午才去,我们出外景拍广告!」他说:「拍一种汽水的广告。」
「喂!什么时候考虑我当女主角?」她半开玩笑。「我很上镜头哦!」
「你该拍什么广告?洗发水?」他打趣。
「香烟,酒,」她随口说:「我能塑造出独特的形象,我保证。」
「你也卖酒?」他几乎吟呻。「穿性感的晚礼服?」
「可以创新,不是吗?」她眼睛好亮,闪一闪的充满了自信。「女强人也喝酒、抽烟的!」
「别抢我的生意,抽烟,」他摇头。「有一种广告适合你,去卖矿泉水吧!」
「不,不,我可以卖酒,」她立刻反对。「我并不那么纯净,矿泉水不行。」
他笑起来,放下手中的空杯子。
「争什么呢?有人请你吗?」他说。
「别用这种口气,我若争取,未必不行!」她说:「以前我们英文台一位女同事,是华裔美国人,她还拍日本电器的广告呢!」
「别拍广告,」他透一口气。「我宁愿你是你,别破坏了你的形象。」
「真怪,别人只怕破坏萤光幕形象,你却怕我破坏本人形象。」她笑。
「吃早餐吧!我们还有时间去散步。」他说。
「散步?免了。」她坐在餐桌前。「我每天跑新闻走的路还不够多吗?」
「你不能陪陪我?」他望着她。
她盯着他半晌,笑了。
「好,我陪你散步,」她说:「不过你得改变一下你的朋友庄岩的看法,他认为我和你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