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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别的同事自然也觉得奇怪,他为何如此得宠?但他沉默踏实,工作效率一流,又不趋炎附势,吹牛拍马,却也没甚么闲话。

  他是个没有侵略性的人,所以各人与他相处融洽。

  重阳节,公众假期,他约了嘉文到郊外走走,又致电冬姨,希望她一起出来玩

  「冬姨吗?你也放假?十点钟我来接你,你先预备好。」他单方面说。

  冬姨那边只有哑哑的「嗯嗯」表示同意。

  他很高兴,冬姨并非常常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去,她似乎——只是似乎并不喜欢嘉文。

  嘉文来到,他们一起去九龙城接冬姨。

  冬姨在厨房忙着,并没有预备奸跟他们出门的模样。她表示自己弄奸了几个菜,想留他们在这儿午餐。

  传宗从不拂逆她的意思,欣然答允。嘉文没表示甚么。

  吃饭的时候,冬姨一直用手势和传宗谈着。也许从小见惯,传宗能明白她的意思。

  「是。我还在公司做,做得很好。」

  「是。顾家的儿子是我上司,他人不错,难得有钱子弟还这么能干。」

  「顾太太?我很少接触,不过她很有教养,很斯文又客气,人非常好。」

  「啊!我见到那个弟妇,像坏字写在脸上,做戏般的上一代人。」

  「甚么?要注意她?」传宗摇头笑,「没这必要,我根本见不到她,全无关系的人。」

  「是啊!她并不住在顾家。」

  「我知道一些有关她的事,家仪说的。江心月拼命取顾家的钱,她还有一个年轻的同居男人叫魏孝全,十分嗜赌。」

  嘉文在一边轻轻揑揑他手臂,扮个鬼脸。他一脸愕然,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那个江心月以前欺负你?」他又转向冬姨。

  冬姨脸上有奇异的神情。

  上次讲到这里,她也有同样的表情。

  「其实我与顾家并不熟,家仪走后,我没有再到他们家。」他说。

  冬姨放下筷子,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

  「刚才为甚么揑我?」他轻声间嘉文。

  「怎知顾家那么多事?」她间,又瞪他一眼。

  「全是家仪说的。」

  「你们上课时到底是敦数学,还是在聊天?」

  「你说呢?」他笑。

  看见那充满阳光的笑容,最后一丝疑惑也消失了。传宗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冬姨突然间又做了连串的手语,传宗意外又吃惊,失声说:

  「你愿意去顾家工作?你——想清楚了。」

  冬姨神情坚决的点点头。

  她眼光竟有一丝悲伤,仿佛前去赴死一般。但——怎么可能?

  「但是,为甚么?」传宗忍不住问。

  冬姨摇摇头,又做了连串手语。

  传宗并没有完全了解,她好像在说:

  「年纪大了,想找份轻松的工作。」

  「好。明天我打电话问一问顾太。」

  午饭后辞别冬姨,他和嘉文走在街上。

  秋天天气比夏天还热,他们已没有往郊外一游的心。

  街上人头涌涌令人心烦,便决定回家。

  「冬姨和顾家有甚么纠葛?」嘉文问。

  「不知道。年轻时替顾家或江心月工作过,大概是这样。」

  「我看——不那么简单。」

  晚上,将近就寝,突接到家仪的电话。

  「是我啊!」家仪愉快可爱的声音,「今天上午没课,所以打电话给你。」

  「你好吗?」意外之余又找不出话题。

  「忙,真忙。三年级是最忙的一年。我选了五科,比别人多一科,更忙得透下过气。」

  「那就下该花时间打电话。」

  「不喜欢听我电话?」

  「不不——其实我们都很挂念你。」

  「真的,真的!」惊喜过望的声音,「妈咪说你没有再到我们家去。」

  「没有理由去嘛。」

  「去探探妈咪不行吗?非要我们出声邀你才肯去?这么大牌。」

  「不是。」他很窘,小女孩纠缠不清,「家仪,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冬姨——愿意去你家工作。」

  「啊——很好,我告诉妈妈,让妈妈联络你,好不好?」

  「太奸了。谢谢你帮忙。」

  「口头说谢是不行的,我回港时,你要实质报答我。」

  「一定。」他吁了一口气。要他找曼宁说冬姨的事令他甚为难,这样正好。

  「很高兴你打电话来。」

  「这么快就想收线?不行。」小女孩很敏感。

  「这是长途电话。」他笑,「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上次我跟BELLA通话,讲了两小时四十分钟呢。」BELLA是她在香港的好朋友。

  「一切奸吗?」真觉得没甚么话讲。

  「你知道,学期一开始就有很多晚会。上星期六我们去哈佛参加一个又赌又跳舞的派对,全场我赢得最多,玩到三点多才回宿舍。」

  「学校可以赌吗?」

  「我们赌假钱,赢礼物的。一她哈哈大笑,「我赢了一个跟我一样高的米奇老鼠。」

  「读书的日子最快乐。」

  「还想不想读书?我可以让爸爸保送你来读。你工作了那么多年,丰富经验,申请进哈佛MBA不难,要不要?」她天真的。

  「谢谢你的好意。」他摇头,「我宁愿工作。」

  「到波士顿读书可以陪我嘛。」

  「但是没有理由请顾先生保送我。」

  「我讲错了。公司保送,以前试过这么做,不过保送的没良心,挪到学位就不回香港,令爸爸失望,便不再做了。」

  「想我同公司打一世工?」他开玩笑。

  「那——有甚么不好?」她语塞。甚至可以想像到,她脸红了。

  「我从来没想过留学,真的,因为环境不许可。我是个实在的人,不作无谓空想令自己不快乐。说真话,你刚才提起,我还真有点心动。」他很诚实的回答,「值得考虑。心动是一回事,实际情形是另一回事。多谢你的好意。」

  「怎么今天尽是「多谢」。」

  「由衷的。」

  「问你一句话,下许骗人。」她突然说,很神秘的,「我走了之后,有没有想起我?」

  他大窘,该怎么回答才不伤她。

  「吃晚饭的时候会想起你,因为以往这个时候都在教你数学。」

  「一点趣味都没有,」她十分不满,「说话死死板板的,不好玩。」

  「其实,没有刻意想起你,可是每当想到你:心里便很温馨,我喜欢你这样的妹妹。」

  她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这是真话,家仪。」他轻声说。

  「总有一天我会长大,」她有点像爆发般,「我一定要长大给你看。」

  「家仪——」

  她已收线。

  他开始感到事情并未因她离去而结束,不由得不心烦意乱。

  早晨,才到办公室,便接到曼宁电话。

  「家仪跟我说过了,请冬姨随时过来,我们一定好好待她。」她说。

  心中涌上无限温馨,家仪这孩子真可爱。

  周末的晚上,传宗带冬姨去顾家。

  希仁和曼宁都在等他们。在小客厅温柔的伞形灯光下,传宗看见曼宁脸上的惊讶。

  「我们——见过?」她凝望着冬姨。

  冬姨摇摇头,眼光肯定无比。再摇头。

  「有点面善。」曼宁笑,也不再追问,「欢迎你加入我们家成为一份子,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我们四口之家很简单,你下必做任何粗重工夫,只帮卢太管管家务和工人,至于薪水方面—」

  传宗下意识的轻轻咳嗽,他觉得尴尬,冬姨成了他们受薪的助理管家,他——不知道为甚么就不自在了。

  「总之我们一定答应你任何要求。」曼宁非常了解情形似的转了口气,「绝对不会亏待你。而且你不喜欢可以随时提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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