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自己,也了解斯年,两个人都骄傲,两个人都倔强,两个人都有强烈的自尊,他们——完了!
她望着他,脸色苍白,眼光却坚定,不了解也罢,她决不解释,决不委曲求全,她做事凭良心,没有理由委屈自己,完了——也罢!
她望着他,只是深深地望着他,坚定的眼光看不出一丝内心的痛苦——她太骄傲了!
“我会成全你,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斯年的身体微微发抖,他是气炸了,但——他不了解她,他钻进了牛角尖,这是遗憾。“沈慧心,我看错了你!”
她吸一口气,慢慢走到门边,打开大门,站在那儿等他出去。
他该走了,是不是?
但是他没有走,这个骄傲的男孩子,他不甘心,第一次付出真感情,他不甘心这样的下场。
他爱她,却不能谅解她这次的错误——更大的错呢?钻进牛角尖的人实在无法自拔,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出不来,这是遗憾,是遗憾。
“你——为什幺要这幺捉弄我?”他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脸上——全无颜色。
“你不能以为我爱你,你就对我有一切权力,沉蕙心,这次你错了,我不可能永远在这儿等你,忍耐你,你明白吗?明白吗?”
她不是不语,所有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误会之下,说什幺也枉然。
‘你能告诉我吗?你到底可曾爱过我?”他痛苦地
问。眼中的火焰在燃烧,他会烧死自己。
慧心轻轻一颤,这样的问题——斯年,斯年,枉他们相交相爱一场。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
他逼视她:
“你能告诉我吗?你能吗?”
她再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神情一如他刚进来时的平静,淡然——她是怎样坚强的女孩子呢?她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好难懂的微笑。
“你该回去了!”她说。
“好——”他一怔,拳头也捏紧了。“你可恶,你——你——沈慧心,你好!”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今天的事我抱歉,”她平静地说。她真能做到,她把激动全逼在心中,她不要他看见。“说过抱歉,我——不在意你怎幺想我,真的!”
“你——”他走到她面前,眼中火焰直逼向她。“你以为这样的事一声抱歉就算了?”
“我还能做什幺事呢?”她轻轻的笑。
“你——你——”
“斯年,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出色的,无论发生了什幺事情,你——仍是值得的!”她说。说得这幺含蓄,她是太理智了!
“那个‘哈佛’洋人更值得!”他在说话,他在这个时侯根本巳没有了理智。
“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她摇摇头。
“当然,当然,”他冷笑。他又误会了她的意恩。“我帮不了你进‘哈佛研究院’!”
她摇头,不再说话。
朗尼并没有说过帮她进哈佛研究院,这是实话,可是——不说也罢,斯年误会巳深。
如果她真能进“哈佛研究院”,这——也是斯年替她作的选择,是不是?是他逼她走这惟一的道路!
他真是不了解她,因为他在香港,所以她回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斯年似乎替她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者——这是天意吧?
“沈慧心,我说最后一句话,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说完,昂然大步冲了出去。
他没有等电梯,从楼梯直奔而下。
他走了。
慧心知道,此去,他永远不会再来此地,她真的知道。她了解斯年就像了解自己,他的骄傲,他的自尊绝对不容受到损伤,否则永不原谅!
是天意吧?她从不迷信,然而这样的事——只能说是天意,不是吗?
她心痛,痛得再也难以支持。关上大门,她靠在门上久久不能移动,她——就这幺失去一生中惟一的一份感情,似乎——太不值得了!她知道自己,巳付出去的感情,收不回来,她是“惟一”的忠实门徒,这一辈子,她已再付不出第二份这样的感情!
她终于失去了斯年。
她是怎幺失去他的呢?太大意?太骄傲?太强硬?或是斯年说的太现实?不,都不是,惟一的原因是——她太自信,她以为斯年无论发生了什幺事总是会在那儿的,爱情原本就是这样!
她是太自信了,她——终于失去了他!
她觉得全身发软,所有的力量都从地下遁去,她——再也支持不住的慢慢沿着大门滑到地上,苍白着一张失神的脸,却没有流一滴眼泪I
她终于失去了斯年!
慧心依然上班,看不出丝毫异样。
陈家瑞却显得不安,好几次想找机会和慧心讲话,她都巧妙地避开了。
和一个第三者有什幺好谈的?而且她的痛苦不足为外人知道,她也不稀罕有人分担,她把一切放在心里I
每天下午老总都放她假,要她陪朗尼去游山玩水,这实在是件痛苦的差事,却艾不能不做!
朗尼对她的好感似乎与日俱增,可惜她对他毫无意思,真的,除非中国男人全都不要她,她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洋人。
虽然,无可否认,朗尼是十分出色,哈佛的讲师哦!谁能担保不是另一个基辛格?甚至另一个肯尼迪?
蕙心有个原则,坚持不夜游,每晚八点,一定送朗尼回去。她是聪明的,和一个洋人夜游,虽然是公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很懂得爱惜自己!
那天才一回家,就接到文珠的电话。“蕙心,我们聊聊天,好吗?我来接你!”她说。
“太晚了吧?”她说。
“我又不是男生,怕什幺呢?十分钟到,你下来!”文珠不由分说挂上电话。
慧心只好再穿上衣服、鞋子,正好十分钟,她落到楼下。
文珠和家瑞,费烈和艾伦都在,独缺斯年。
“这幺多人,会不会超载?”她开玩笑。
“加上斯年才会!”文珠说。
她在前面开车,但最多话的还是她。
“去我家别墅,好不好?”她问。
“开车的是你,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反对也没用,是吗?”费烈说。
“艾伦要管他,他已渐渐学得牙尖嘴利了。”文珠说。
“我管不了他,你替我管吗?”艾伦笑。
家瑞坐在文珠旁边,就是一个劲儿笑。
“慧心,我们订婚都不赶来,说,要怎幺罚?”艾伦说。
“你们说吧!我照做!”葱心说。
“找天去‘珍宝’吃海鲜!”文珠又叫。
“又贵又不饱,文珠专害人!”费烈叫。
都是老朋友,车里的气氛很好。
蕙心一直怀疑,怎幺他们都不提斯年呢?
“那个老朗尼什幺时候走?”文珠问。
“朗尼不老,三十多岁而已!”慧心淡淡的。“大概快走了吧?不怎幺清楚!”
“他是为追你而来?”文珠半开玩笑。
“我有这幺大的颗力?”慧心笑了。“他只不过是我老师,现在尽地主之宜!”
“你可知道斯年大吃其醋,气惨了!”艾伦说。
“他孩子气!”慧心不置可否。
她一直表现得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
“蕙心,想办法去找他出来,这几天——他简直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文珠说。
“我伯也没有法子!”慧心说。
“不要斗气,慧心,就算斯年态度不好,他对你紧张才会这样!”费烈说。
“不要担心斯年,过一阵子他就没事的!”慧心说。她不能忘记那天他骂她的情形。
“这一次——伯不会这幺简单,”一直没出声的家瑞说话了。“他要结束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