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珠呆怔一下,然后大笑。
“是!我不该找对手,要找伴侣!”她说,重复着。“我该找伴侣!”
斯年在纽约住了四十天,终于要回香港。
他本来不打算独自先回去,慧心比他的生意、比赚钱更重要,何况文珠、费烈回香港前答应替他管理公司,他根本放心得很。
只是早晨文珠来长途电话——文珠真讲信用,居然每天抽半天时间坐在他的公司里。她说中东一个大客户来港,非他亲自接待不可,而那大客户是有王子身份的,轻慢不得,于是几经考虑,再加上意心劝解,他决定明天一早回香港。
临走前夕,似乎——离情一下子就浓了。
本来慧心打算在唐人街的粤菜馆“同乐”替他饯行,他不赞成,他说中国餐馆太吵,没有情调,他情愿找一家小小的西餐厅坐一个晚上。
“去‘格林威治’村吃墨西哥餐?我听人说那儿很有情调,有年轻歌手,——还没红的未来之星演唱,好不好?”意心兴致勃勃的。
“去了你会失望,”斯年淡淡的摇头,“今非昔比,完全失去以往的味道了!”
“你怎幺知道?”她问。
“上次和文珠一起来纽约时也去过,非常失望!”他说:“我们就在酒店的餐厅吃好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来往的路程上!”
“你是客人,依你!”她笑。
六点半,他们走进餐厅,这餐厅并不附设夜总会,所以,他们都穿得很随便。
点了菜,叫了酒,两人之间都一阵子沉默。
“面对你,意心,我真怕明天上不了飞机!”他说。
她闭一闭眼睛,非常妩媚,非常有女人味,只是这一刻,平时她太理智,太冷静。
“我喜欢重视事业的男人!”
“所以我必须硬着心肠离开!”他笑一笑。
“快了,我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就可以回香港,何况我的受训成绩火箭般进步,已令那目中无人的讲师改变态度!”她故作轻松的。
“他不会爱上你了吧?”他开玩笑说。
“这方面我很传统,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她笑着说。
“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留在纽约工作!”他严肃一点。“任何情形下都要回香港!”
她考虑一秒钟,点点头。
“好!我会回香港。”她说。
“在一个月之后!”他加重语气。
“斯年,你真孩子气,担心什幺呢?”她笑了。“我人在哪里都一样,我的心和意志是坚定的,不会改变!”
“但是,我不能每天见到你!”他说。
“你记得一首诗吗?两情——”
“不要跟我说诗,我不要听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我的感情是实在的,诗帮不了我!”他有些恼怒。
她只是淡淡的笑,有点不以为意的。
“我会回香港,真的,”她说:“我说过,纽约这个地方令我没有归属感,整个人是浮的厂’
“你答应过了,记住!”他抓住她的手,重重的握一下,“你要记住!”
“我会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说。
他向她举一举杯,她浅浅的骤了一口。
“这次虽然住了四十天,还是很遗憾!”他说。
“遗憾什幺?”她问。
“本来打算在你受训结束之后,再带你到处去玩一玩,至少去看看我以前念书的地方,我住的房子,”他耸耸肩,“现在只好等下次了!”
“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她开坑芙。
“真黑心肠,居然不等我一起?”他瞪住她。
“办完事不许再回纽约!”她说。
她实在是了解他的,知道他送走中东客户必然会再来。
“为什幺?我留在香港又没事做,文珠和费烈答应替我管公司!”他抗议说。
“公司是你的,不是他们的!”她摇头。“而且,欠了人家的情,怎幺还?”
他皱皱眉,却是不出声。
“而且一个月时间实在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她又说。
他思索半晌,点点头。
“我可以不来,你戴上我送的戒指!”他说。
“交换条件?”她不置可否的笑。
“你一直都没有戴过,是吗?”他说。
“那——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她说。
“我在意,真的!”他凝视着她。
意心不出声,看着侍者送上菜来。
“你听见我的话吗?意心,我在意!”斯年再说。
她看他一眼,淡淡的,显得有些神秘的笑。
“你实在和我初认识的傅斯年完全不同了!”她说。
“不要岔开话题!”他说。
她摇了摇头,还是那种令人难懂的笑。
“我不怎幺注重形式,我在意的是心!”她说。
“但是我看不见也摸不透你的心!”他说。
“不需要我保证吧?”她斜脱他。
“你肯保证吗?”他问。
她不置可否的笑一笑。
“吃吧!我肚子饿了!”她说。
“你不是想告诉我,今天晚上也要温习、进修吧?”他似乎有点负气。
“不,今夜我放自己假!”她说。
她原是很有分寸的人。
“这是沉意心式的人情味?”他终于也笑了。
“不,你做了我一个月的补习老师,我给你报酬。”她开玩笑。
“这报酬重得我几乎负担不起呢!”他也笑。
气氛又轻松了,他也不再去提那钻戒,他知道,勉强是没有用的,只要她心中有他,她终有一天会戴上的,是不是?
“吃完了晚餐,想去哪儿?”慧心问。
“夜总会?”他笑得促狭。
“不了,虽然今夜不必用功,但是我的精力不必花在累死人的DISCO上!”她说。
“当然也不能散步,不安全!”他说。
“每一区都不安全?”她问。
“当然有的地方治安还不错,我们也不必去冒险,”他说:“散步留待返香港后!”
“香港的晚上我更加不散步!”她说。
“好!下次我们在香港自置一个散步地方!”他笑。
“自置?好象自置一幢楼宇这幺简单?”她摇头。
他笑一笑,然后说:
“我父亲在赤柱有一幢大屋,恨多年了,花园很好,足可以散步!”
“赤柱?”她恶作剧的。
“我倒真想把你关在我家大屋里呢!”他说。
“说说你的家,你自己,好不好?”她忽然说。
“说什幺?父亲是谁?家中几人?好吗?”他开玩笑。
“随便,我都一样的听。”她说。
“好吧!”他想一想,正经一点。“父亲——也是个商人,做了那幺多年的生意,总有点名誉地位,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儿子,另外——我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
“很矛盾不通哦,母亲只生了你,你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她笑。
“应该还有另一个女人,是不是?”他说。
‘哦!(家变)的情节嘛!那个十岁的小妹妹长大了,会是另一个‘洛琳’!”她笑。
“什幺(家变)我不知道,洛琳又是谁?”他问。
“一个肥皂剧,很轰动一时的!”她说。
“你看肥皂剧的?”他很意外。
“为什幺不?有空闲的晚上,心情也好,我也会坐在电视机前,不论节目的乱看一通!”
“很有道理似的。”他笑。
“再说你的家人吧!”她又接上前题。
“没什幺好说,我们人口简单,不会有家变,因为妹妹和我母亲、父亲住在一起!”他说。
“那个女人呢?”她好奇地追问。
“早嫁了人!”他说。
“那倒简单,妹妹知道一切吗?”她是关心吗?
“怎能知道呢?她才十岁!”他笑。“不过小丫头长得很漂亮,长大后又是个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