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机场?」菱子脸上全是青筋,暴跳如雷,简直变了一个人。「是你故意从柱后现身,引他走的──你故意的,你是魔鬼。」
「好,是我错。」素施到房里拿出小皮箱,「现在我离开,把他交还给你,行了吧。祝你们幸福。」
「慢──着。」菱子叫得惊天动地,「你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还有甚幺事?请勿无理取闹,」素施正色说,「你知道我是说一不二,不会反悔的。」
「别再表示自己伟大,你不爱他吗?」
「你不是说他爱的是你吗?我不想自己再痛苦。」素施直视着她,突然有个感觉,菱子来无理取闹只为羞辱她,但结果做不到,所以失去控制。
「叫他出来,面对面讲清楚。」
「你要怎样才相信他真的不在这儿?」
菱子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出她内心波涛汹涌,起伏翻腾得很属害,但是──她们之间真没有如此大的仇恨,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素施都预备退出,她还不罢休。
「总之──你不能走。」
素施无奈的苦笑。
「菱子,」她放柔了声音,如果你真爱他,便离开那个有钱的男人,我会祝福你们。你──也别再折磨自己。」
菱子仿佛当胸被打了一拳,这样温柔满有感情的话,这样的真诚──她呆怔的望着素施半晌,然后火山爆发般的跳起来。
「不要你假好心,假慈悲,你比毒蛇更毒,你会祝福我们?成全我们?而且是他爱我,不是我爱他。」
「搞那幺多事,费那幺多精神心血,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爱他?」
「不,是他爱我,从头到尾都是。所有的男人都爱我,不能没有我,他也不能例外,是他爱我,发狂的爱我,不是我爱他。」她真是不正常的,竟然胡言乱语起来。
「菱子──」素施伸手想安抚她,被她像拂开一块烫手的铁般摔开。
「别碰我。我──我恨你。」她狂叫。
她恨。是,这是真话,谁都看得出她恨素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杀了她。她恨得那幺深那幺烈也──那幺矛盾。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屋子里仅听见菱子急促而不稳定的呼吸声。恨,真是从何说起。
这时的气氛有种一触即发之势。
大门突然打开,她们同峙看见范伦垂头丧气的进来。他踏前一步,彷佛突然感到屋子里有异样的氟氛,抬头,看见她。
「素施。」他叫,快步奔过去。素施退后一步,目不转睛的望着菱子。
范伦呆怔一下,循着素施的视线,这才看见菱子,他脸上掠过奇异之色。
「你去了哪里,素施?我找了你一星期。」他转回来,急切的问。
素施不语,还是望着菱子。菱子这时的脸色不停的在变化,难堪,尴尬,痛恨,妒忌又有着无比的兴奋,妨佛嗜血者看到鲜血一样。
「范伦,我回来了。」她终于说。浓重的鼻音带着比的诱惑。
范伦脸上掠过一抹暗红。
「请──回去,勿再打扰我的生活。」他说。
「你不是千方百计在找我?」菱子柔声问。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现在和以前有甚幺不同?你爱我,不是吗?你亲口对我说过的,你不能没有我。」
范伦在忍耐着,他的神色在告诉她们,他已在尽最大的努力。
「跟我走,回到我们从前的地方。」菱子在他面前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柔得像猫,「或者你说,我跟你去任何地方,我们从头开始。」
「不,请勿再打扰我。」范伦痛苦的,「请勿再捉弄得我好象──小丑。」
「你怎幺可以这样说?我怎会捉弄得你像小丑?」
范伦沉默一下,下了最大的决心。
「你走吧。」他站在素施身边她并肩而立,「以前的事──让我们大家都忘记,是噩梦。」
菱子的脸一下子改变,快得令人吃惊。
「算了?忘记它?不,我不罢休,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走。」她尖叫,「你说过,永不离开我,永远爱我,保护我。」
「是你──离开我。」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又温柔动人,「我专程来找你,你不能不理我。」
「我不知道你这是为甚幺,但是──请放过我,不,我们,」他捉住素施的手,「我们有权追寻幸福。」
「不不,」菱子眼中如猫般的光芒有点妖异。「你她无关,不是她,绝对不能是她。你过来,我们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永远也不离开,我发誓。」
范伦深沉叹息。
「不要再玩,不要再做戏,我们不是你的对象。你回洛杉矶,让我们可以正常生活。」
「谁在玩?谁在做戏?」菱子陷在自己狂热的思绪中,「我为你回来,你却不理我,不跟我走,你忍心吗?你舍得吗?我是你亲爱的小菱子啊!你最爱的女人,你忘了吗?」
范伦的脸扭曲起来。
「那一切已过去,请正视现实,」他无法不这幺说,「现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不要再把过去痛苦的错误再拿出来,生活是真实的,不是玩,不是演戏。」
「为甚幺你总说玩,总说演戏,为甚幺不相信我是真心的?」菱子向前走一步。
「从头到尾,请凭良心,」范伦用力握住素施的手,「你真心过吗?你的目的只不过打击素施,我只不过被利用了。」
他感受到素施手中的温热,心中一紧,一句藏在深心中从未讲过的话冲口而出。
「其实──一直以来,我爱的是她,是素施。是你迷惑了我。」
菱子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仿佛要夺眶而出。自傲自负又绝对自卑的她不能相信她所听见的,一直以来,男人只是她手中的玩偶,任她摆布指使,范伦也不能例外。
他──竟这样讲。
「不,不是真的,你爱的是我,不是她,绝对不是。你曾经因为我的离去而自暴自弃,痛苦得想死。你爱的是我,不是她,不是她,」她掩着脸叫,「告诉我,不是她。」
「我是曾因你离去而痛苦,而自暴自弃,因为我发现自己的错误,」范伦忍无可忍的说:「发现为你所惑,所骗,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竟为你而伤害了一直深爱的人,我──我──」
素施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紧得颤抖起来。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而流,那是快乐,感动,庆幸。
她终于听见范伦说从未对她说过的爱字。
「不,你骗我。」菱子将要崩溃,「你们合起来骗我,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分明爱我,你说过──没有男人曾逃过我手掌,你也不能,我是菱子──我不能输拾她,我要爬得比她高,我要比她好,比她强,我要她终有一天会像当年我求她般求我,我──我──」
素施黯然摇头,怎样的一段五百年前纠缠不清的冤孽?
他们之间到底谁欠了谁?
谁又对不起谁了?
为甚幺非要互相伤害不可?
范伦的表现令她再也不能不开心了,心情大好之下,她完全不计较菱子的一切,菱子的往事和遭遇令她如此变态,她是可怜人。
而且──她那样的不甘罢休,素施心中也明白,她仍爱范伦,一定是这样。
「菱子,忘掉以前,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好不好?」她柔声说,「没有我,没有范伦,也没有你,也没有东京。现在在香港,那些往事,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