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他大笑起来。
今天这么约凯莉出来是过分冲动些,她还不满二十吧。虽然十七岁已可参加选美,但是──忍不住转头看她,太幼嫩了,才从学校出来。
但他喜欢她眼中充满看的那种向全世界挑战的眼光。她不是太漂亮,但那眼光令人兴奋,尤其像他这样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男人。
「你和明德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问。
「苏明德?」她呆怔一下,「怎么回事?」
「你不是他女朋友?」
「哈哈哈!」她作状的大笑三声。
「他只是我的小弟弟,他太小太不成熟。」
「他比你大。」
「那又怎样?」她眼中又有那种挑战,又彷佛放肆的光芒。
「告诉你一件事,刚认识他时,有一晚我醉倒他家,结果呢,哈,第二天早晨我们仍是处男处女,他是这样的人。」
他微微皱眉,这个小女生怎么说话如此直接了当,完全不经修饰。
「他是个正经负责的男人,有甚么不好?」
「哈哈哈,」她又大笑,「他是个傻子。」
他望看她像在研究。
「你希望发生甚么事?」
「或者我吸引力不够啦,」她说,「居然还有这种男人。」
「你的想法太大胆。」
「甚么时代了呢?」她不以为然,「我哥哥在花丛里打滚,却绝对不会为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森林,他是现代男人。」
「我是落伍的?」
「你可以接受再教育。」她笑靥如花。
「甚么叫做再教育?」
「出来『玩玩』啦,会令你眼界大开。」
他一直保持看微笑。
四十八岁的他不是道德君子。
在应酬场合中也逢场作兴,那只不过是玩玩,基本上他还算是正经人,不像城中那些有点钱就开始作怪的男人。
他还满顾家的,没有应酬总是回家,太太并没有管得紧──管得紧有用吗?他也没有刻意约束自己,只是没有那个兴趣。
另外一个女人?很烦很费精神的事,他怕烦。
「你以为我是喜欢『玩』的人?」
「哪个男人不喜欢?」
「一竿子打一船人。现在有爱滋。」
「玩得聪明,高尚些便可。」她笑。
「刚才你说过是处女?」他是故意的。
「以前没有碰到有兴趣的男人,绝对不是守身如玉。」
「暗示?」
「我不是说你,你是老板,我没想过。」
「你又肯跟我外出?」
「你有危险吗?」她眼中又放肆又挑战的眼光隐现。
「走看瞧吧。」他说。
苏启伦自己也意外怎么说了这样的话。是挑逗她?她眼中的光芒的确令他兴奋,令他──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他沉默下来。
在马会吃晚餐的时候,他们的话题转到做生意方面,苏启伦教了她不少巧妙处。
两个人越谈越投契,回家时已过十二点。
只不过一次晚餐,凯莉却很开心,很雀跃,她觉得自己已不是小女孩,苏启伦的眼光和语气都把她当成一位成熟的小姐。她有突然长大的感觉。
心情愉快,做起事来特别得心应手,做的每单生意都极有希望,她更兴致勃勃了。她选对了行业,她知道自己能出类拔萃。
苏启伦到上海去谈一个地盘,那个地盘在年尾将建好三十幢两层高的花园房子,那个老板想委托苏的公司代卖。
这是一单大生意,当然老板亲自上阵。凯莉是听多嘴多舌的刘强说的。
「大家现在都往大陆跑,真是遍地黄金吗?」
「遍地黄金倒未必,上海滩多利智倒是真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有人插口。
「这是真话。不是又选出个小利智吗?」
「有人还说山东遍地巩俐呢。」又有人说。
「你们这些男人。」凯莉不以为然,「多又怎样?人家一定理你们吗?」
「当然当然。大陆不是流行向前(钱)看吗?」
「不要想到大陆就心邪,小心人家在你们护照上盖个『嫖妓』的印。」凯莉嘴不饶人。
「还嫖甚么妓呢?正正式式追两个住家情人,在上海开分公司,岂不大妙?」刘强笑。
「老板会吗?」有人问。
「难说,难说。」
凯莉听了有点不高兴,侧过脸去不再理会他们。人家苏启伦是正经人,不该背后这么说人家。
她孩子气的赌气不理刘强。
下班的时候,苏明德居然来了。
「今天休假,一起晚饭?」他很有诚意。
凯莉抬头看他,一张孩子脸更显稚气。
「好吧。只吃晚饭,我想早点回家。」她并不情愿,只是他人已来,她不好意思拒绝。
「想不想跟我回电视台看拍戏?」他问。很有点讨好的意思。
「不是我。那是小女孩的玩意儿。」
「请问你今年贵庚?」他打趣。
「不是年龄,是心态,是思想。」她指指脑袋,「我超过三十岁。」
「小女孩总想扮大人。到你真的三十岁时又来不及的扮青春了。」他皱眉。
他完全不懂她,越来越格格不入。
进餐时她提起苏启伦。
「你爸爸一个人去上海?」
「妈咪也去了。她对那些独立的花园洋房有兴趣,想自己买一幢。」
「她不放心苏启伦吧?」
「怎么会?他们之间感情很好。」
「人家说上海滩多利智。」她故意说。
「爸爸纪录良好,他不兴这一套。」
「别人说上海女人缠功、爹功厉害,苏启伦难过美人关。」
「你怎么直呼爸爸的名字?」
「为甚么不?他跟我是平等的,只不过他是老总,我是经纪,职别不同而已。」
「吴凯莉,我发觉你很放肆。」
「当看苏启伦面也这么叫,他也没有反对过甚么,你有甚么好紧张?」她笑。
「你这小女孩和别人不同。」
「我快十九岁,是小姐,不是小女孩。」她不悦,「若当我小女孩,下次别来找我。」
「是是,吴凯莉小姐。」
「喂,苏启伦平日喜欢些甚么消遣?」她又问。
「不大清楚,他──很闷的。」
「甚么意思?」
「在家里,我记得他总看电视,和妈妈也没甚么话讲,要不然就看报纸、杂志,他连麻雀都不打。
「真是这样?」她颇意外。她印象中他很幽默,谈笑风生。
「妈咪也说他闷。有时想他陪看外出晚餐或到附近散散步,他都不肯。妈咪说他唯一的好处是会赚钱。」
凯莉不语,她沉入自己的思绪中。苏启伦可会和太太不沟通?可会合不来?一个太太口中只会赚钱,其他一无是处的男人,那──不是她印象中的他。这里而定有些甚么不妥。
「你妈咪是怎样的人?」
「她──太太一个嘛。喜欢逛公司、买时装、扮靓,像很多太太一样,也打麻雀,她有太多的时间嘛。」」
是。是她想像中的那种女人,难怪和苏启伦格格不入。
凯莉以后绝对要做一个独立坚强的时代女性,有自己的事业,经济独立,不依靠任何人──她不做苏启伦太太那种太太,那种女人是点缀社会的蛀米大虫。
「喂!你在想甚么?」
「你妈咪捧不捧名伶、歌星甚么的?」
「那倒没有,她不喜欢唱歌,因为她五音不全。」他半开玩笑。
「那么你呢?有女朋友了吗?」她话题一转,直指向他。
「女朋友──不是你吗?」明德望看她傻傻的笑,「我只跟你一个女人来往。」
「胡闹。」
「我是认真的,凯莉。」他涨红了脸。
「认真。不是开玩笑,我们不来,我心目中的男朋友不是这样,你太小,太天真,我不想照顾一个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