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田府最眼高于顶的三公子,竟摔得如此狼狈,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遭。
英浩拍掉衣服上的沙土,感觉已经不够整洁,但他不想在此折回,于是他板着一张脸往前走,完全不知道布颊沾了泥,头发也挂着几根草屑。
切进大路,远远的一方,他终于看到了“双月花圃”四个藏在花间的大字,他的表情更冷漠了,就像平常人所见的狂做ROY。
灵均穿着厚毛衣,套上工作服,很努力地在花房里培植新苗种。
这些都是准备母亲节要开的花,市场上会大量需求。像兔子耳朵的樱草花,用块茎来繁殖;喇叭型的洛仙花,用叶柄栽种,还得盖塑胶袋;香香的柜子花,怕乾操,嫩枝要插到潮湿的沙中;硕大的绣球花,也是用播枝法,但要放在高温,太阳又不会直射的地方……
灵均的手勤快地动着,嘴也喃喃念着。脸颊因忙碌而泛着玫瑰红,眸子因专注而特别明亮,那一头柔贴的短发,蓬篷的,像一朵倒挂的黑色郁金香。
哎哟!还有一旁几株设计成盆景的杜鹃,需要酸性土壤及酸性肥料,它们列在那儿,活像等着要吃饭的可怜孩子。
还有谁要酸性土呢?加点硫酸铝的?哦!是绣球花,可以把粉红色花养成蓝色,最近的另类流行!
她走到窗边,喝一口水,眼睛很自然地看着纵横齐列的花圃。唯有东边的一大块地茎草丛生,那是冬季体得称绿用的,现在正是翻上时分,再晚一点,大豆豌豆根扎太深就不好利用了。
王老师不是说有工人要来吗?
都怪年假,王老师去美国探亲,没有人监控,工人索性也不来了,可惜植物不过年,它们照长照发芽,若缺乏培育,花的品质就很难掌握了。不管了!先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这可是她下学期植物繁殖法的一篇论文呢!
她正要带上手套,便看见入口处有人走进来。哈!工人总算来了,她非要叫他一次把事情做齐不可!她穿上胶鞋,走出暖房,那人转向她的方向。
哦!脸有够臭的,八成是被老板硬抓来上工的。他再走近些,灵均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头发太长,身材大瘦,五官像雕刻出来的,可称俊美,但对着习惯观世音和如来佛脸孔的她,他的俊美又带着太多的邪气。
真是的!怎么派这个人来?恐怕是中看不中用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等了很久了!”她先声夺人地说。
他的眉头皱起来,总算换个表情,但没有更愉快。唉!现在的年轻人,好吃懒做的多,灵均不由分说递了胶鞋和铲子给他。
“做什么?”他终于开了金口。
“去锄地呀!”她推着他说。
“可是,我并不是……”他拒绝着说。
“别那么多是或不是!”她打断他说:“你当然知道自己来要做什么,我们总不可能请你来郊游烤肉的吧?”
“小姐,你弄错了……”他的眉头拧得更深,头上几根草屑掉下来。
“先生,我猜你是临时工,但是当一天的和尚,就要敲一天的钟。”她很不耐烦地说:“你看到那片土没有?再让它们乱长下去,就种不了花了!我是很想自己动手,但我力气太小,怕土翻得不够深。别告诉我,你堂堂一个六尺男儿,连个女生的力气都比不上吧?”
英浩愣在那里,什么和尚敲钟的?他又不是出家人!他很想解释清楚,可是他有预感,只要一开口,她又会像连珠炮般说个不停。
唯今之计,大概只有先做工,才能和她正常对话。
他这辈子女人见很多,就没看过这种“跳豆”式的,只要她一说话,四周的空气就流动得特别快,连花草都跟着她摇头摆尾,他敢打赌,如果附近有野兔、花鹿之类的小动物,可能都会走到她的面前来,就像白雪公主……
咳!他呛了一下,白雪公主可没有她那么黑,又那么凶巴巴的!
锄地就锄地嘛!这种粗活,他又不是没做过。想当年离家流浪时,在河西走廊就曾过了一段农家生活,不但挖土,还筑坝呢!只是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女生命令过而已。
他也想不通,一向颐指气使的自己,怎么会乖乖听她的话了?
他换个角度翻土,恰可看见暖房内的灵均,她做得十分专心,整个脸都像要凑到花盆里去了。
说她美,比她美的女孩子,他可以列出一大串,只是她有一种很清的气质,不只在她的眼里,还在她的肌肤、表情、动作……或许她很凶,但她的嗓音中带着银铃,让人忍不住想听听她的笑。
总之,她不像上流社会那些训练有素的淑女,不像他周遭那些做作爱娇的小女生;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见到他,就被他“电”到,而且还贬低他的身份,甚至暗讽他是个手脚无力的绣花枕头。
英浩深觉有趣,这样一个纯得不会分辨“人”的女孩子,怎会去勾搭有妇之夫呢?她既不懂勾搭,那只有对方来诱惑了……但对于德威,这也是很难成立的假设。
然而,方灵均的确是很吸引人的……
他一边想着如何探知事实真相,一边把土铲匀。
“嗯!你做得不错嘛!”她突然走到他身边说。
英浩一转头,就看到灵均漾满笑容的脸孔,那种发自内在的愉悦,让她散发出某种无法形容的美。他看着她的明眸皓齿,把心中的美女名单删去三分之二,她的排名一下子爬升上来。
“我的工作完成了吧?”他的表情依然很僵硬。
“还没有!”她保持如花的笑脸说。
接着莫浩被带到一个大塑胶桶前,她递给他一根木棒说:“用力搅一揽,我们要做植物茶。”
“植物茶?”他一脸不解。
“就是植物喝的茶嘛!
她尚未说完,就掀开桶盖,一股恐怖的怪味发出,他差点被熏昏。
“天呀!这到底是什么做的?”他倒退三步说。
“那是很自然的东西呀!”她完全不受影响地说:
“有臭鱼烂虾、菜根、鸡粪、鸟粪、野草、咖啡渣、茶叶渣……这就叫‘废物利用’,是最天然的肥料了!
这太超过限度了,他的手一向只用来弹琴画画、游山玩水、品尝美食,偶尔做工,也都乾乾净净的,没碰过腐烂之物,他拒绝接过棒子。
“喂!你真娘娘腔那!我从来没看过你这种男生!”她不高兴的说。
娘娘腔?她居然敢这么说他?
英浩忍着怒气说:“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不像女生的女生!
“我本来就不正常嘛!”她不以为訏,还一脸趣味地问:“你是不是同性恋呀?”
他差点吐血,他?同性恋?简直荒无下之大谬!
莫浩狠狠地瞪她一眼,抢过棒子,用力地搅拌那堆
“废物”,因为太生气了,连腐臭都闻而不觉了。
灵均要走回暖房前,他忽然说:“你说你不正常,难道你是‘同志’一国的吗?”
“我?”她竟笑了出来,“我没有那种‘能力’我说的不正常,是我的‘植物恋’,我总是忘记别人并不是像我那么喜欢大自然。”
“我很喜欢大自然,而且程度还可能超过你!”他想也不想地反驳说,“但我注意的不是小小的花花草草,而是名山大川、奇观胜景。像阿拉斯加的冰河、欧间的阿尔卑斯山、非洲的撒哈林沙湾、中国的新疆盆地、楼兰古址……